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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姐姐的一些想法

关于我的姐姐的一些想法
 
  要说在清明档票房杀出一匹黑马的,非《我的姐姐》莫属。
 
  上映之初的物料宣传,从主创到主演,全盘的女性议题点,或许主创们也没想到,这部2016年诞生的创意,会在五年之后的某一天,迎来如此大范围的风潮,褒贬不一。
 
  而在2021年女性主义风潮正劲之时,影片之外的讨论又好像带来另一种“政治正确”——单身独自美丽,拒绝伏“弟”成魔。或许,这是新时代下,某种又一绑架女性的话术。
 
  影片一开始,安然就踏上了这条事关“道德”的路途。父母双亡,弟弟年幼,长姐如母,长兄如父。虽然眼前这个男孩,是她在这个世上血缘关系最密切的人,但安然知道,自己不应该、也不能承担起这个“长姐如母”的职责。若是将两人的性别倒转,哥哥和妹妹,画风就是张子枫另一部妹妹电影的快乐氛围——《快把我哥带走》。而姐弟的关系,除了让人想到《欢乐颂》里的被原生家庭苦苦拖累的樊胜美,《都挺好》里养爹养弟养全家的苏明玉,再无别的例子。
 
  性别压迫是中国最为长久的压迫形式,父权制度是最难推翻的制度。“重男轻女”是在父权制度(男子在家庭、社会中的支配性特权)下对女性价值最大的蔑视。影片设置了姑妈和安然是两条同为中国“姐姐”的叙事线索,对比展现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背景下,两代姐姐不同的命运选择。
 
  姑妈为了让安然的爸爸安心工作,放弃了俄罗斯的留学,回家照看刚出生的安然;安然因为穿了一条裙子,没有装瘸,遭到无法要二胎生儿子父亲的打骂。
 
  朱媛媛饰演的姑妈是无数个中国传统姐姐的缩写,任劳任怨、无私奉献。要照顾生病随时住院的丈夫,料理家中的店铺,安排儿子女儿的生活,不忘惦念逝去弟弟的儿子安子轩和姐姐安然的关系......姑妈逐渐在岁月的消逝中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只留下了一套零七八碎的俄罗斯套娃,象征着自己坎坷的人生,也象征着每一个被命运、家庭、父权制度所套住的女性。
 
  安然所处立场与姑妈相反,正因为见证了姑妈为家庭的牺牲,她更决绝的选择离开,坚持自己的梦想,不为情感(爱情、亲情)拖累。楼顶安然与姑妈两个姐姐的对手戏是整个影片的高潮,安然在那里刻前所未有的明白,姑妈“心甘情愿”的牺牲只是表象,姑妈心中对自己的命运和对安然的未来的期许无比清醒、也无比动容。安然的鞠躬,就已经说明,她不再会走上姑妈作为“姐姐”的老路。
 
  影片出现严重分歧的内容,同时也是将电影推上风口浪尖的,是结尾。
 
  断掉在老家一切联系的安然,决心北上寻梦,但弟弟寄养家庭提出的一条“以后绝不往来”,安然的心软了,观众的心硬了。拿着足球出逃的姐弟、没有收回的银行存款卡、MV式的梦幻踢球场景、戛然而止的故事、突然黑场的银幕,观众不是在期待一个真正探讨女性面对原生家庭和姐弟关系的讨论,也没有在思考电影背后想要向社会传达的女性困境,更多的人只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恨不得分分钟让安然成为脑中幻想出的“独立女性”。可以抛弃家庭、抛弃爱人、抛弃孩子、抛弃亲情,抛弃除了事业和工作以外的一切。可这真的是越战越勇、打不倒的女性标杆吗?
 
  席瑞在《奇葩说》关于“独立女性应不应该收彩礼”说,“是谁觉得自己有权利,可以为独立女性定义标准。我是独立女性该不该收彩礼,那么我们之后就还能讨论独立女性该不该结婚、生孩子,甚至独立女性的孩子能不能跟丈夫姓。”
 
  我们的思维没有“独立男性”的要求,男女平等理所应当,但现在这一“理所应当”反而让女性付出了更多,以此来证明女性也可以。
 
  网络上大部分对电影结尾的不满意的、甚至恶意一星的观众,其中有多少姐姐,又有多少女性。没有人可以告诉一个女性,你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们从未在银幕前指责某个男性你应该怎样选,选择江山大义,是格局高、胸怀广;选择儿女情长是好男人、有担当。而安然不管怎么选,都会遭到攻击,不抚养弟弟,会面对传统伦理道德的攻击(安然的家人);选择弟弟,独自北上追梦之路将会被现实无情击碎。
 
  观众只是想看到一个“甄嬛”式的进阶爽剧,忘却了甄嬛也曾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结尾两极化的评价,又显示出另一层问题,我们好像真的没有把女性作为社会主体在大银幕上探讨过,导致独自屹立的《我的姐姐》成为了一个快速的情绪宣泄口——大部分女性认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没有完成她们的愿景,彻底逃离,打出低分;而另一部分女性认为倒出自己的苦楚,打出高分。
 
  但电影的最终诉求不是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那是意志的输出。在《熔炉》中,正义最后没有胜利,但由电影引发的一系列社会讨论和立法监督,还给了民众一个更好的制度。同理,《我的姐姐》要做的引起社会对女性的关注,尤其是在家庭关系和个人社会价值之间矛盾,这件在传统语境中理所当然的事情。
 
  前年小范围火爆的《送我上青云》,从正视女性**望的角度,带给观众对女性银幕形象不一样的认识,但结尾关于姚晨饰演的女主角的命运,也没有给出答案。
 
  这也让一部分观众认为电影打着女权主义的名号,做着矫情的爱情狗血剧,浪费了大家的感情,也浪费了对女性意识崛起的可能。可女权的最后任务,不应该规定什么样的女性才算女权主义者,而是让女性有更多的选择权,去选择她们想走的路,毫无束缚。
 
  编剧游晓颖在采访中说道,“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是不公平的。因为你没有处在那个女性所处的位置上,你没有面对她的那些矛盾和艰难。”
 
  不是所有女性都适合成为游走于职场的白领高手,不是所有的“不婚不育保平安”都是对未婚女性最好的祝福。
 
  社会不应该、也不能规定什么样的女性是对的,什么样的女性选择是正确的,更不应该指责、谩骂每一位女性在人生道路上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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