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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月亮(第十五章)(3)


  听说增压服里有软垫,我很高兴,那些架子看起来硬邦邦的。我一路思考,不觉到了家。
  没看到怀娥在吃饭,不寻常;格列格正在吃,更不寻常。尽管大家都知道明天安排我去模仿岩石坠落,但没人提起这件事。直到所有下一代都自觉离开饭桌我才意识到有特别的事情要发生了。接下来,我明白了那天早上议会休会后格列格为什么没回昂德兰海去:有人提召开家庭会议。
  姆姆看了看四周,说:“大家都到齐了。阿里,关上那扇门,谢谢,亲爱的。大爷,你先开个头吧!”
  最年长的丈夫一直在咖啡桌边打瞌睡,一听姆姆发话,他便振作起来。他低头看着桌子,有力地说:“我看大家都在这里了,孩子们也都睡了,这儿没有陌生人,没有客人。我证明,我们是依照我们的第一位丈夫布莱克·杰克·戴维斯和第一任妻子蒂丽定下的惯例在这儿集会。如果有什么涉及到我们婚姻的安全和幸福,请现在提出来。不要让它激起怨忿。这是我们的惯例。”大爷转问姆姆,轻声说:“继续吧,姆姆。”然后他又陷入原来的漠然状态。但就在刚才,他恢复了过去那个强壮、潇洒、阳刚、精力充沛的男子汉,我刚进入这个家庭时他的样子……想着想着,泪水已不觉充满眼眶,我一直是多么幸运啊!
  可接下来,我就弄不清楚我应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了。我知道,之所以召开这次家庭会议,惟一原因就是:第二天,我会被人贴上粮食的标签,发往地球。姆姆难道想动员整个家庭阻止这件事?她不会强制任何人服从会议结果,但大家通常都会自觉服从。我们婚姻的力量就在这里:到了重大关头,全家人总站在一起。
  姆姆问道:“大家有什么事要提出来讨论吗?说吧,亲爱的。”
  格列格说:“我有。”
  “我们听听格列格怎么说。”
  格列格是一个很好的演说者。他当着众人的面,充满信心地谈论我独处自省时都没有信心的事。但那天晚上,他显得很不自信。
  “好,呃,我们一直努力地保持婚姻的平衡,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规律地交替,均衡分布。这个婚姻历来如此。但有时我们也会有所改变——如果有好的理由的话,”他看看柳德米拉,“有所调整。”他又看了看对面柳德米拉两边的弗兰克和阿里。
  “你们可以从记载中看到,多年以来,丈夫的平均年龄是四十岁,妻子三十五岁……我们这个婚姻的初期也男女的的平均年龄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将近一百年过去了,当蒂丽选择布莱克·杰克时,她只有十五岁,而他也才刚刚二十岁。现在我发现丈夫的平均年龄刚好四十岁,而妻子的平均年龄——”
  姆姆打断他:“别给我们玩算术了,亲爱的格列格,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我在猜格列格指的会是谁。过去几年,我经常不在家,就算回家,也经常是在大家睡了以后。但很明显他在谈结婚的事。在我们这个家族里,任何人在提出招某人人家门之前都会给其他成员一段很长的时间,让他们好好考查。
  我很蠢,一点儿也不知道格列格说的是谁。
  格列格结结巴巴地说:“我向怀娥明·诺特求婚!”
  我说过我很蠢。我懂机器,机器也懂我,但我不敢说我懂人。如果我成为最年长的丈夫——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我会向大爷对姆姆那样,让西迪丽斯掌管整个家。可回头想想怀娥加入格列格的教会的事吧。为什么?我喜欢格列格,爱格列格。但他那套神学如果输进电脑,得出来的只可能是个零。怀娥肯定知道这一点,因为她是在成年后才接触宗教的。老实说,我一直怀疑怀娥的皈依不光是为了证明她愿为我们的事业做任何事。
  怀娥将格列格吸收进组织的时间更早些。劝他到新弹射器站点工作主要也是由怀娥完成的,她比我和教授都更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唔,这个消息把我打了个冷不防,但其实早有征兆,没什么好奇怪的。
  姆姆问道:“格列格,你有理由认为怀娥明会接受我们吗?”
  “是的。”
  “很好。我们都认识怀娥明,我相信大家对她已经比较了解,我看没必要再讨论了……除非有人还有话要说。请大胆地说吧。”姆姆不觉得奇怪。其他人也一样。姆姆除非对结果有信心,否则她是不会开家庭会议的。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姆姆对我的想法那么确信,她如此自信,事先连我的态度都没有试探一下。我窘迫地坐在那儿,我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很重要的事。我自己倒不在乎,但姆姆和家里的女人会非常在乎。
  可怜的懦夫,我坐在,一句话也没讲。
  姆姆说:“好,让我点名。柳德米拉?”
  “我?我喜欢怀娥,每个人都知道。当然!”
  “亲爱的勒诺?”
  “哦,我想说服她重新改改妆,还像原来那种褐色皮肤,现在的样子跟咱们有点不一样。但这就是她惟一的缺点了,金发白肤。”
  “西迪丽斯?”
  “她很棒。怀娥跟我们是同一类人。”
  “安娜?”
  “在我表达我的看法前,我有事要说,姆姆。”
  “亲爱的,我认为没那个必要。”
  “不过我还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讲出来,这是我们的传统,过去蒂丽就是这么做的。在我们的婚姻中,每个妻子都完成了她的任务,为家庭生育过孩子。你们中有些人听到这件事一定会感到意外:怀娥已经生过八个孩子——”
  这话明显使阿里很意外,他的头猛地一抬,吃惊得合不拢嘴。
  我盯着盘子。哦,怀娥!怀娥!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我应该早点主动讲出来的。
  我意识到安娜仍旧在讲:“——现在她可以有她自己的孩子了,手术很成功。但她担心会再生一个不健全的孩子。不过据新加坡诊所的大夫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要给她更多的爱。”
  “我们会爱她,”姆姆平静地说,“我们一定会爱她。安娜,你可以表明你的看法了吗?”
  “我简直没必要说了,不是吗?我和她一块儿去过新加坡,在她接受输卵管接合术时,我一直握着她的手。我赞成。”
  “在这个家里,”姆姆继续说,“我们的丈夫们一直拥有否决权。这一点跟其他家庭不同,但蒂丽开创了这种做法,效果一直很好。大爷?”
  “哦?你们在说什么,亲爱的?”
  “我们要把怀娥明招进门。大爷,你同意吗?”
  “什么?啊?当然!当然!很漂亮的小女孩。对了,从前那个褐色皮肤的小姑娘哪儿去了?生我们的气了?”
  “格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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