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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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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宥在家与儿子一起打包行李,各打各的。宁宥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克制才能制止自己去纠正儿子打包整理时的非实质性错误,比如衣服不能这么放,占地儿,鞋子要怎么更好地包扎才不会弄脏别的行李等。可等再看到儿子将一双篮球塞进塑料袋,认真地放进行李箱时,宁宥实在忍不住了,但她现在会得绕着大圈子说话。

    “灰灰,看你打包,我想起你刚三岁那年,你特别皮,一转眼就找不到又去哪儿闯祸了,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盯着你。可我那时候特别忙,一边读研究生,一边正拼命工作挣出头机会,以为挣到科长就能拿到年底的分房机会……”

    “分房?你们还能分房子?”

    “是啊,公司以前还能给结婚员工分房子,就是我前几天跟你一起打扫出来准备给外婆住的那套。级别越高,分到的房子面积越大。你想,现在那地方的二手房一平米得三万呢,做了科长能多分到二十多平米,大约现在的六十万块,谁能不拼命啊。我当时特别需要你爸爸的后勤支持,可你爸爸大概被每天密不透风的家务活消磨烦了,坚决要参与一个名为考察实为旅游的出差。我劝不住,心里很火,就冷眼看他自己收拾行李……”

    宁宥说到这儿的时候,顺手若不经意地拿起郝聿怀刚放入行李箱的篮球鞋,取出来重新放置。“你爸的一双新皮鞋也是这么放。我当时急躁地告诉他,一只鞋面对一只鞋底,这么放会弄脏其中一只鞋,这么背对背或者面对面地放才好。而且好好的皮鞋让行李一挤皮子就走样了,一双鞋就毁了。必须把袜子等用塑料包起来塞鞋子里撑着,这样既节省行李箱空间,又保护了鞋子……”

    因为宁宥借着郝青林的过往说事儿,郝聿怀很容易就听了进去,立刻将鞋子拿回来,打断道:“我自己来。说好我的行李我自己整理。”

    宁宥将鞋子交给儿子,继续道:“可那时候我可没那么好脾气,家里这么忙,你爸还一个人出门玩,既然出去玩就自己打包,却又打得乱七八糟,我说话时候肯定是夹枪带棒的。你爸听了就憋一肚子气。正好,他一只鞋子将所有袜子都用尽了,他就自作聪明将内裤塞进另一只鞋子里,却没在内裤外面裹任何包装物,那不是很脏吗。我看见又夹枪带棒地指出了,可这回你爸爆了,跳起来跟我吵了一架,却又吵不过我,因为他不占理。”

    郝聿怀正拿塑料袋装了棉袜塞鞋子你,听了毫不犹豫地道:“可爸爸就是错了啊,错了就该批评。他怎么还好意思吵架呢。”

    “可即使批评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急躁,不能得理不让人。比如你做错作业被我严厉批评,你心里很不痛快,直到爸爸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才高兴起来,是吧?可那时没时间没精力顾那么多,爸爸那次就被我批得生气了。以后这样的次数多了,他就对我越来越不满。灰灰,爸爸妈妈之间的爱就是这么消失了。”

    郝聿怀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一直在问爸爸妈妈之间到底怎么了,可答案摆到他面前时,他又猝不及防了。

    宁宥没打搅儿子的思考,她刚整理好一只快件,里面放的是她准备给妈妈住的房子的钥匙和各种备忘。但她在快递单上填写的却是田景野的名字。可又想到田景野的地址现在给了陈昕儿住,难道快递发到西三店里去?西三确切地址又是什么呢,宁宥只能给田景野打电话。

    田景野接起就道:“也正准备找你。我在陈昕儿老板办公室里看他们全体员工的工资单,了解透彻一些,再确定陈昕儿的月薪。其实我还有个难以启齿的理由,昨晚你儿子在没脸说出来。给陈昕儿的工资过高的话,手头钱一多她会扔下工作立刻去上海找儿子,都不会顾忌找不到儿子没钱买回程车票流落上海街头的可能。你没见过前两天她恨不得撕了我这个所谓恩人的样子,完全没理智可讲。可我心里又很说不过去,不让她找儿子,我会不会太没人性。”

    “唉,我昨晚也想到了。上回她不是为了找儿子到我家楼顶闹跳楼吗,那么大风,我腿都吓软了,可她为了儿子什么都不怕。你说的这些她做得出来。”

    田景野道:“所以我只好安慰自己,凭良心做事,在陈昕儿走出病态前,替她做我认为最合适的选择。妈的,我比她爸妈还操心。”

    宁宥道:“还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以后必然落下个不是,被陈昕儿怨恨不说,还得挨不知情者的骂,而朋友必然做不成了。反正凭良心做事吧。”

    宁宥放下电话才想起是她打这个电话找田景野,可她想说的事忘了说。她看看已经写了田景野名字的快递单,撕了,田景野也够忙的了,不给他添乱了。她重新写了一张快递单,收件人是妈妈。

    郝聿怀照着妈妈说的法子将鞋子重新整理后,得意地左看右看,见妈妈终于忙完,就拉妈妈来瞧:“你看,行吧?我把鞋子都重新整理了,省出一本牛津字典的体积。”

    “真不错啊。我瞧瞧,啊,原来你把沙滩鞋和帆布鞋也重新整理了。”

    宁宥自然是表扬得夸张了点儿,郝聿怀很开心,扭来扭去跳着道:“其实爸爸只要知错就改,举一反三,以后就能做对事情了,你们就不会吵架了,你也不会常批评他了,是吧?所以还是爸爸的错,他自己不求上进,还怪妈妈责备他。而且他错了还找**,是错上加错。”

    “你爸倒未必有错,只是他和我捆一起生活不合适。当时读大学和刚毕业没生活压力时候还看不出来,等后来我越来越发现,我的追求是这个方向,你爸的追求是那个方向。”宁宥左右手各比划了一条不同方向的直线。“我举个例子:我们刚结婚时候住集体宿舍,比你房间还小。后来有了你,我提出租大点儿的房子,你爸总说无所谓,将就着过,但最终还是听了我的话租房子住……”

    “然后你为分房拼命干活,爸爸又说无所谓,租房子也过得挺好。是吗?”

    “是啊。可是租房子就没户口啊,我们都是集体户口,你也跟着我们集体户口,以后你上学怎么办呢。总不能去公司集体户口对应的郊区学校吧。为了你上好的学校,我怎么能不拼命奋斗呢。我就对你爸很不满。你爸也觉得不满,因为他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他会说没空调无所谓,心静自然凉,他也会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反而他现在被我拖着跑,他很累,他心累得静不下来看书。工作上也一样,我在技术上追求高精尖,他在机关里混日子。反映到收拾行李那件小事上,我觉得他收拾得太马虎,他觉得我太细致,你看,这都能吵起来。我越来越觉得拖着他跑很累,他也越来越觉得被我拖得累死。我们的矛盾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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