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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36章(7)

    宁恕看着赵雅娟的车尾,不禁一笑。他觉得这是意料之外的加分。一时都有些忘了昨晚的风声鹤唳,脚步轻松地找到他的车子,开车去昨晚住过的宾馆。等进入宾馆车库,才忽然想起早上餐厅遇见阿才哥的一幕。他今天真是疲劳过度,脑袋不够用了。这下可怎么办。

    宁恕只好找个靠近灯光亮堂的电梯厅的位置停车,不敢下车,他不敢推知一辆辆静静趴着的车子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危机,他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在这个关键时刻冒险,他近来出不得任何意外。他等待有其他人来,不管是进电梯的还是出电梯的,只要有其他人在,他才会觉得安全。他相信这么大的宾馆,即使再晚,总该有人进出,届时他再下车。

    这几乎是宁恕与假想敌的一场比谁先眨眼的游戏。可是宁恕太困了,他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下坠,叫嚣着让他认输。

    幸好有电话进来了。宁恕一看居然是姐姐宁宥的。此时,接一下她的电话也好,就算为了消除瞌睡吧。宁恕接通电话,道:“这么晚,什么事?”

    宁宥也没指望宁恕给她好脸色,她也没好脸色,公事公办地道:“我三天后去美国学习两个月,你明天方便时候当面跟妈说一声,注意化解她情绪,一定要当面说。”

    宁恕心头有十万个为什么蜂拥而过,为什么出国前三天才告诉他,为什么要当面跟妈妈说,但他只是简短地回到一句:“知道了。”

    宁宥追问一句:“三天内能跟妈妈说好吗?说完能告诉我一下妈妈的态度吗?”

    宁恕道:“没意外我就不打电话了,我忙。如果没其他事我挂了,我在加班。”

    “慢着。”宁宥沉吟了一下,问:“你前面一个工作,如果我没记错,是被你上司辞退吧?”

    “什么意思?”失去工作,被服务十来年的公司辞退,是宁恕最引以为恨的事之一,即使很快顺利高就,可他依然耿耿于怀。因此一听宁宥提起立刻炸毛。

    “你别多心,我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我只是今晚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被辞退时候有没有想杀了你上司?为什么想,或者为什么不想,再或者为什么不可以想?”

    “什么意思?”宁恕被问得一愣。没等他回过神来,宁宥早将电话挂了。可正好电梯门开,一名男子从电梯走出来,宁恕一看条件反射似的冲出车门,与那男子遭遇。手忙脚乱间宁恕试图车钥匙放进口袋,手中的手机却差点儿滑落,宁恕又累又烦,不禁又是大喝一声,“什么意思!”吓得刚出电梯的男子一个趔趄,惊恐地看了眼宁恕,拔脚就跑。宁恕完全没时间管他,他冲在电梯关门之前险险地一脚踏入电梯,进去后就死死地按住关门键,希望后面没人进来。终于,电梯平安地关门上升了,宁恕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宁恕才有时间回想宁宥刚才电话里的问题。立刻,一对眉毛竖了起来。他拿起刚才差点儿滑落的手机打给宁宥,愤怒地责问:“你到底姓宁还是姓简?”

    宁宥早等着宁恕来电,她挥手让郝聿怀近书房去,别听,一边冷静地道:“我姓宁。显然你也想到了,那我解说起来跟方便。我以前脑袋里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简家毫无人性地剥夺爸爸的工作是罪大恶极,才会触发爸爸的反抗,这都是从小听妈妈说的。但今天才有空忽然想到,咦,你不是也被辞退了吗,而且连预兆都没有地辞退,但似乎你没那么大反应啊。这么一对比,我才猛然意识到我对这件事的思维停留在一个误区,我不禁自问当年爸爸的反应是不是对,哪怕是有一点点的道理……”

    宁恕听到这儿烦躁地将电话挂断,都忘了是他主动打电话去责问宁宥。他打开门进屋,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进去洗手间。

    宁宥无奈地看看哑掉的电话,扭头对不肯走开,倚门听着的儿子道:“无论有多少委屈都不可以杀人,杀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郝聿怀觉得不可思议,“这还用说?”

    宁宥不禁汗颜起来,愣愣看着儿子道:“思维定势有多可怕。”她从手机里搜出这四个字,拿给儿子看。“我上个月还在被杀那家的儿子面前振振有词,幸好人家没骂我。”

    郝聿怀给个白眼,继续低头研究“思维定势”这个词儿。宁宥只好拿了郝聿怀的手机给宁恕发去一条短信,“我没恶意,纯学术交流,有空请你研究一下思维定势,欢迎切磋对过往看法的改变。你姐。”

    宁恕从洗手间出来时还是咬牙切齿,看到宁宥的短信披着陌生号码的皮趁虚而入,不依不饶,揪着他被辞职的痛处趁胜追击,宁恕不禁暴跳如雷。他眼前都能看见远处的宁宥瞥着小嘴轻蔑地拿手指戳着他,伶牙俐齿地讥笑:来,我们就事论事只做学术交流。你自己被开除却想都没想去杀你老板,因为你知道这事荒唐这事不对,那么用你从中学学到大学的逻辑来思考问题,爸爸被劝退固然有当时社会的原因,但是……

    就在臆想中的宁宥说出“但是”后面的话之前,宁恕一声爆吼喝止了她。宁恕对着墙壁对着空气却仿佛对着宁宥跳脚怒骂:“你脑袋又犯病了?让简敏敏敲坏了还没好?还是你没脑子?……”可骂到这儿,宁恕一下刹住了,他不愿多想爸爸那件事,那是一件在他心中早已定性了的事,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宁恕闷了会儿,拍案又是怒骂,“昨天简家人不让我睡,今天你变着法子不让我睡,你算什么意思,你还姓宁吗?你跟简家合伙来害我,一个阴一个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不让我睡觉。你想逼死我给简宏成交投名状啊,你还有没有人心?”

    宁恕越骂越激动,睡意?早抛脑后去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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