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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月亮(第五章)(2)


  “说不定你真是个天才。衣服多少钱?我得付给你。”
  “批发价,政府券五十分。”
  她的脸沉了下来,跺了跺脚。光脚没声音,却让她弹得离地面半米高。着地时重心不稳的样子就像新到月球上的人。
  “着陆愉快!”我祝福她。
  “曼尼尔奥凯利!我可不会随便接受一个甚至连觉都没一起睡过的男人送的贵重衣服!”
  “睡觉吗?很容易啊。”
  “色狼!我要告诉你那些老婆!”
  “悉听尊便。反正姆姆一直认为我坏透了。”
  我走到传送机旁,开始摆放盘子。门铃响了,我一按“声频-无视频”,“谁?”
  “给史密斯先生的信。”一个嘶哑的声音答道,“贝尔纳·O·史密斯先生。”
  我拨开门闩,让贝尔纳多·德拉帕扎教授进来。
  他那副模样跟个难民似的:脏兮兮的衣服,自己也脏不拉几,乱蓬蓬的头发,半边身子僵直,那只手也扭伤了,一只眼白蒙蒙的,像患了白内障,活脱脱一个睡在僻街小巷、在廉价酒吧讨酒和腌蛋的可怜老头,还淌口水哩。
  我一关上门,他就挺直身子,恢复了常态。
  他双手抚胸,上下打量着怀娥,咂巴咂巴嘴,吹了声口哨。“更可爱了。”他说,“比我印象中更可爱!”
  她转怒为喜,“谢谢,,教授。哦,你别恭维我了,这儿都是同志。”
  “女士,如果有一天政治妨碍了我对美女的欣赏,我会放弃政治的。你可真是高雅大方。”他转开视线,迅速将房间四处角落打量了一番。
  我说:“教授,别找证据了,你这个老色鬼。昨晚我们在谈政治,只有政治。”
  “不对!”怀娥发起了脾气,“我挣扎了好几个小时!可他的力气比我大。教授,在月城这儿,组织上对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教授啧啧几声,翻了几个白眼。“曼尼尔,我太吃惊了。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我亲爱的——通常是立即消灭。不过必须经过调查。你是自愿来这儿的吗?”
  “他硬把我驮到这儿来的。”
  “‘拖’到这儿,亲爱的女士。请注意语法,保持语言的纯洁性。你有淤青为证吗?”
  我开口道,“蛋快凉了。就不能等到吃了早饭再消灭我吗?”
  “好主意。”教授表示同意,“曼尼尔,你能不能分给你过去的老师一升水,让他看上去更体面些呢?“
  “要什么都行,在那里面。动作快点儿,不然可就剩不下什么吃的了。”
  “谢谢,长官。”
  他进去了,里面传出洗洗涮涮的声音。怀娥和我摆好桌子。
  “还‘淤青’哩。”我说,“‘挣扎了一个晚上。’”
  “你活该,谁让你侮辱我。”
  “我怎么侮辱你了?”
  “你没有侮辱我,把我驮到这儿之后没有侮辱我——这就是对我的侮辱。”
  “呣,这些话我得让迈克好好分析分析。”
  “米歇尔会理解的。曼尼,我可以改变主意,消消气吃一小片火腿吗?”
  “给你一半,教授是半个素食主义者。”
  教授出来了,虽然还不算衣冠楚楚,至少干净整齐,头发梳过了,酒窝又回来了,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很扮的白内障不见了。
  “教授,你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曼尼尔。我做这种事的历史比你们年轻人长多了。只有一次疏忽。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在利马。那个城市美极了。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没有乔装打扮就冒险出门蹦跶……结果被流放到这儿来了。这一桌可真丰盛啊!”
  “坐我边上,教授。”怀娥邀请道,“我才不想挨着他坐呢。强xx犯。”
  “喂,”我说,“咱们先吃饭,吃完再消灭我。教授,盘子盛满,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建议更改一下议程吗?曼尼尔,谋叛者的日子不容易啊。在你来到这个世上之前,我就学会了不要把吃饭与政治混在一起。会使胃酶失调,导致胃溃疡。这是地下工作者的职业病。呣!这鱼闻起来真香。”
  “鱼?”
  “那条粉红色的鲑鱼。”教授指着火腿道。
  享受过长长一段愉快时光之后,到了喝茶饮咖啡的阶段。
  教授仰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开口道:“真是绝妙的享受。吃完之后觉得世界好多了。啊,对了!昨天晚上——我目击的过程并不长,你们两位英勇撤退了,我也一样,想保存实力来日再战——我溜了。一个箭步钻进厢房。等我冒险朝外窥探时,派对已经结束,大多数人走了,所有穿黄外套的警卫都死了。”
  (注:我得更正一下。我后来才知道,麻烦开始时,我设法把怀娥带出门,教授则掏出一枝手枪朝一大堆脑袋上方开火,干掉了后面大门边上的三个警卫,包括拿扩音器的那个。不知他是怎么夹带武器来到月球的,也可能是登月之后搞到的。不管怎么说,教授的火力再加上肖特的大打出手,这一下局面大变,黄外套没有一个活着出门:四个死了,还有几个受了伤,然后刀子、拳头加脚后跟一转眼就把他们全收拾了。)
  “也许我应该说,‘除了一个人之外,大家都平安无事。’”教授继续道,“就在你们离开的那扇门边,我们勇敢的战友肖特·姆科朗把两个警卫送上了西天……可是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肖特也和他们一起倒下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
  “情况就是这样。门边有个警卫脸部被打烂了,可是还能行动。我对他的脖子作了一番诊治,在地球的专业圈子里,这种疗法叫‘伊斯坦布尔绞勒’。于是他也跟他的同僚作伴去了。到那时大部分活着的人都离开了,除了我、我们昨晚的主席芬·尼尔森、一个被称作‘大妈’的战友,她丈夫们都这么叫她。我和芬同志商量了一下,把房门一插。剩下的就只有点儿清理工作了。你知道会场后面是什么吗?”
  “我可不知道。”我说。怀娥也摇了摇头。
  “那边有个厨房,还有个食品储藏室,是供宴会时使用的。我怀疑大妈一家是开肉铺的,处理尸体之快,芬和我简直是供应不上。惟一稍稍耽搁的只是决定把尸体的哪些部分绞碎冲进下水道。那一幕着实看得我快昏过去了,只好到前面会场去擦地板。难处理的是衣服,尤其是类似军装的制服。”
  “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些激光枪的?”
  教授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枪?哎呀,一定是不见了。我们从遇难战友们的遗骸上取下了所有私人物品——为了他们的亲友,为了鉴定他们的身份,也为了能够缅怀他们。最终我们把整个现场清理干净了——当然骗不了国际警察组织,不过外人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讨论之后,大家都觉得最好暂时不要露面,于是我们分头离开了。我是从会场上方一扇通向六层的压力门走的。后来我打电话给你,曼尼尔,担心你和这位可爱的女士。”教授向怀娥欠了欠身,“这就是故事的全部经过。当天晚上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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