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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28章(5)

    宁宥被顶得做事不利索,可她乐意。她一边做菜,一边跟儿子道:“刚才跟律师见面了,看起来你爷爷奶奶心急制造的麻烦已经平息,你爸爸心情平静许多……”

    “我正想问呢。这下放心了。”郝聿怀着急地打断妈妈的话。

    宁宥惊讶地看向儿子,“那你怎么不问呢?”

    郝聿怀钻在妈妈背后,轻轻道:“你前几天一直不高兴,我看得出来。我怕一问起爸爸的事,你更不高兴。”

    宁宥听着辛酸得想哭,可她是妈妈,她还是得字斟句酌地道:“别担心,其实你像个大人一样地跟妈妈谈话,是我最乐意做的事。虽然最近麻烦事不断,可看到你学会理智地思考问题,会勤快地帮妈妈做事,会独立自觉地处理自己的学业,尤其是还能心疼妈妈,替妈妈着想,我欣慰高兴都来不及呢,我们灰灰迅速长大了。而且你看,今天爸爸那儿的事刚有个眉目,我就跟你通报了,妈妈多乐意跟你交换情报啊。是吧?”

    郝聿怀仰头想了想,猛力点头,“是!但妈妈,你漏了一条我的优点哦。”见妈妈一脸疑惑,郝聿怀挥臂奋力挤出肱二头肌,“瞧,妈妈,我还能保护你。”

    宁宥看得大笑,与儿子握手转移战场,两人到饭桌上掰手腕。她没作弊,可她真的输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手劲居然轻而易举额地击败了她——

    宁蕙儿与女儿通完电话,一个人呆呆坐在小区绿化长廊,情绪激动。她不敢回家去面对情绪更加激动的儿子,免得惹出更大是非。她命苦,她认了,原指望儿女能够平平安安,争气地生活,不曾想,儿女比她的麻烦更多。一个失业,一个离婚,哪件不是大事,往后还有个好吗?越想越难受,一个人坐着滴下了眼泪。

    做了会儿,宁蕙儿的心渐渐平息下来,而她也渐渐意识到,女儿电话里说离婚,纯粹是拿话堵她,女儿不想听她一再说弟弟闯的祸。宁蕙儿一向了解女儿的能耐,郝青林闹离婚?恐怕她早胸有成竹有千百条计策可以应对,再说两人闹到今天早已图穷匕见,多次交锋,女儿肯定是水来土掩,应付得妥妥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怎么可能很心烦?

    再想起她在急诊观察室过夜,女儿竟然没留下,而是雇个完全不认识的护工陪她。她呕心沥血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出落得个个有出息,可别说反哺,飞出去的鸟儿连回头看看都没有,反而嫌她烦,拿话堵她的嘴。宁蕙儿越想越心酸,又是低头抹起了眼泪。

    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宁恕想做些什么,可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妈妈忧心忡忡的眼睛追随在身后,他就什么都做不出来。好不容易妈妈吃完饭出去散步,他虽然纳闷妈妈什么时候有散步的习惯,可他好歹是自由了。他悄悄走到窗边等着,看妈妈走出楼道,朝着绿化区走去,走远了,才拿出新买的手机,给总部的朋友打电话。

    是个奔前途的人,都会舍得下血本在总部插一个楔子,何况长相英俊的宁恕,稍微下点儿本钱,就在总部各部门各有几个帮得上忙的好友,且都是女的。宁恕找的是在人事做的朋友。

    朋友一听是他的声音,就道:“唉,你怎么回事,早上我们这儿都已经调出你的档案了,上头忽然下命令,让我们给你办辞退手续。”

    “辞退?”宁恕大惊,“直接就辞退?”

    朋友也惊,“啊,你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前天还赶着把没收的电脑还给我,我还以为……”

    “对,你想想,是不是撞邪了。前天我们头儿本来接到的命令是要把你放回原处,今早忽然变卦。大家都在议论是怎么回事。”

    “辞退总该有个理由。”

    “还是原来把你调回总部的那几条理由。你想想,得罪谁了?在我印象里,一般是把你吊着接受培训,拿基本工资,吊得你自己受不了辞职了事。像这种干脆利落的处理很少。”

    “再问一个敏感问题,谁下的指令?如果不方便,尽管拒绝。”

    朋友清晰地道:“正是你的亲亲大老板。以上说的请保密。估计很快会通知你办手续,你心里有个底。至于劝慰的话我就不费劲说了,你不需要。我们几乎每天都在追着猎头挖人才,行情门儿清,以你的材质,绝对是稀有级,如果需要,我这就发个消息给要好猎头。”

    虽然宁恕也认为他是稀有级人才,可他忍不住大声问:“非常需要。可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二话不说开了我?我要个说法啊。这么不明不白,往后面新东家时,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别执念啦。向前看。”

    宁恕无话可说,颓然坐下。可是,上司究竟是什么原因,忽然,不仅是放弃他,甚至是放逐了他。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原则性的原因?

    宁恕胸闷,仿佛屋子太小,阻挡了他的呼吸,他也开门出去散步。可出门才刚在楼道上遇到一个楼上邻居,而那邻居看他一眼就赶紧扭开脸去很不自然地擦肩而过,可在擦肩而过时又偷偷打量一下宁恕的伤臂。宁恕又后悔出来了。可再退回去又不甘心,他愤愤地在心里默念一句: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这才稍微释然。

    即使走到开阔的空地,宁恕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为什么,一手带大了他,视他为心腹的大老板一刀割掉了他。可即便是宁恕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依然一眼看见不远处低头抹泪的妈妈,那背影被旁边稀疏的芙蓉树遮了一半,显得如此孤寂。宁恕呆住,想不到妈妈出门是来这儿偷偷地哭。他无法再举步,心如刀绞。这阵子,他连累了苦命的妈妈。

    好一会儿,宁恕才走过去,低低地蹲在妈妈面前,低声道:“妈,对不起。”

    宁蕙儿一愣抬头,想说什么,可看到宁恕的眼睛,那种又迷惘又狂乱的眼神,她急了,一把抓住儿子肩膀,道:“你怎么也出来散步?你老板来电话了?还是简家又闹事?”

    宁恕摇头不肯说,怕再惹妈妈伤心,“没事。我看你好久没回家,急了,出来找你。妈,对不起,都是我害你操心。”

    “别逃避,你妈不傻,看得出来。你怎么了?别让你妈猜谜了,你告诉我,别怕我操心,你不说我才更操心。”宁蕙儿依然抓着儿子的肩膀,手指劲儿大得都快掐入肩膀上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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