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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第八章)(2)



  “圣明的主呵,既然您洞察—切,那我就简短直说了。”

  白度把元豹推向前去。

  “请看你面前的这个人呵,告诉他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洗净他蒙污积垢的灵魂,还我一颗埒子之心。”

  “你来于尘土也将归于尘土,你的肉体必将经历苦难而你的灵魂未必得救。

  把你的牛羊舍我。我必使你快乐。不要说谎不要扒女澡棠,当你接受不义之财时你也就领到地狱的出入证。当你把最后一口窝头给了比你还饿的人你也就在天堂的银存进了一笔美元。爱你的仇人当他打你的左屁股时把你的右屁股也给你。讲文明礼貌守纪律,上车让座过马路走人行道红灯停绿灯行公买公卖不象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

  “主呵,我怎么越听越熟悉。”

  “我的孩子,主说话也得有点套话……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时间过的真快呵,又是一年过去了……。”

  “主榀,没啥说的就到这儿吧。”

  “我的孩子,主也得讲加入道德,你交了十分钟的钱,主就得跟你说上十分钟,不能缺斤少两。”

  “主呵,既然时间还早,您干脆给他看看病吧?”

  “我的孩子,那就就给你露一手吧。你这孩子胃不好,小时候老感冒,还爱窜稀,一吃生黄瓜就窜稀。”

  “万能的主呵,我这点嗜好怎么全叫你给瞅出来了。”

  “我的孩子,主也不是吃干饭的。”“哎哟。”大佛的声音变了,脸虽仍是笑嘻嘻的,嗓音却露出惊恐。大眼珠子左右转动,你寻觅状,最后定在白度身上。“我的孩子,你带来的这是个什么人?为何如此怪诞?”

  “我的主呵,是什么使佻惊恐?”

  “我的孩子,你自己看看吧,此人身上必有妖魔附体,以后再追究你等不敬之罪。”

  我主慈悲,万望救小人则个,擒伏妖魔。“

  “此妖我也没见过。隔行如隔山,不是一路子。你们可去找张大仙,听说她灵得很,专事请神驱鬼,很有些神通。”

  “威——武——!”四周的和尚一齐喝堂。

  一见这阵势,白度也傻了,手扯着元豹脚不沾地儿地落荒而去。晚上,天色昏黄、白度。孙国仁站在没开灯的屋里、瞅着元豹琢磨。昏暗中,元豹面目模糊,站卧行走悄无声息,窗外街灯透进来,端的有些鬼影倏忽。

  “二位,别信那老和尚的。”元豹被二人看得发毛,一个劲儿申辩。“我也是红旗下长,密罐里泡,始终一贯沐浴着阳光,哪儿来的鬼呀?”“别走近!”

  白度伸手制止元豹,“身上没鬼,心里莫非也没鬼?”“没有。”元豹拍着胸口说。“除了二两心头肉主不是一腔心血。”“我盾还是打打的好。”孙国仁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万一心怀鬼胎呢。”

  “不可能。”元豹说,“我从小就吃宝塔糖;蛔虫都存不住何况一个大活鬼。”“张大仙的情况你了解了吗?”白度问孙国仁。

  “了解了。”孙国仁说,“海淀苏家坨的一个老太太。小时候被鬼捉去过一回,一年后回来,就能打鬼了。长城以南黄河以北的鬼她全认得全叫得上名儿。”

  “那她是人是鬼。”“介于人鬼之间吧,跟人也熟,跟鬼也熟,不干人事但吃人饭。日本鬼当年趟八路的地雷阵都上绑上她和羊一起打头阵。”“准有鬼,我一进这屋就闻见鬼味儿了。”

  一个一身素白,白衣白鞋白头发的小脚乡下老太太手提着一把长穗木剑雄纠纠地走进元豹住的宿舍,东张西望,皱着鼻了闻来闻去。元豹忙站起来,赔着小心:“开窗通通气您再闻,我刚拉过裤子。”“你就是磕一屋子臭难蛋,我也闻得出你身上的鬼味儿。”老太太哼了一声,不悄地说。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东瞅西瞧。孙国仁叼着一根烟,瞅着老太太,看了眼白度,似笑非笑。白度白他一眼、严肃地跟着老太太在屋里一起转悠。

  老太太伸手摸了下窗台,白手套沾满了灰:“屋里够脏的,难怪招鬼。”“这样吧,”老太太转身对大家说,‘咱先查查这鬼是谁,然后再考虑请谁捉它。

  鬼也不是什么人都怕,跟人一样,各有各的克星。“”您请便,现在您就是这儿的神了。“孙国仁张罗着。”大家闪开,给老太太让出个表演区。“

  “你们这儿录音机吗?”老太太掏出盘磁带。“得先让这玩艺儿转上。”“有有,早给您预备下了。”孙国仁搬出录音机,放上磁带,按一键子,屋内响起笔缓沉重的哀乐。再看老太太,早已闭眼舞起太极剑。边舞边哼,随着韵的变化,唱出词儿来:

  “呵,多么辉煌……暴风雨过去,天空多晴朗……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可什么也看不见到处是人的海洋和交通的堵塞嘹的见村村嘹不见人我泪个蛋蛋抛撒在沙蒿蒿个林……”

  音乐变快,时张时弛,曲调混杂,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老太太也早越舞频率越快,扭胯摆臂,双肩抖动;时而鹞子翻身;时而猴儿捞月;时而倒踢紫金冠;一支剑耍得角练一般,寒光缠身,飒飒唿哨。不管老太太是头冲下还是头在挡里,那词儿仍是字字清晰,悲凉苍劲,学龙象龙,学狗象狗。“千里刀光影仇眼满九城也许你的跟睛再不会睁开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风雨中战斗了多少年……”

  “这还是个英魂。”孙国仁小声对元豹说。

  “我也听出来了。

  老太太的唱词开始变得迭声发问。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为何要离别你的故乡离开你心爱的姑娘……我和你无仇又无怨偏让我无颜偷生在人羊……”“行了,问清了。”老太太突然收势生恢复常态,擦着汗对白度说。“把磁带倒回去,音量放大,听听。”

  白度把磁带倒了几圈,将音量放到最在,重新放声。

  老太太的歌声顿时充满房间。

  “老张三,我问你,你有家乡在哪里?”

  录音机强大的电流声里突然响起微弱遥远的男声,那声音悲愤绝望,但隐约可辨:

  “河南汤阴。”老太太的歌声:为何要离别你的故乡离开你心爱的姑娘……“”……风波亭……“”天呐,岳飞——岳大人。“众人—起惊起。

  “我和你无仇又无兔偏让我无颜偷生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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