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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20章(3)

    可就在此时,简宏成的电话进来了。先接简宏成的电话,还是举报?宁恕看到公司大门口人挤人排满的一群大汉,再看看公司大办公室里的同事充满恐惧的目光,他缩回椅子里,选择了接简宏成的来电。但他依然强硬地道:“请长话短说,我等我国税同学的回电。”

    “你不用忙碌了,我已经完成布局。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跟你谈谈我的想法。你把我弟弟搞得坐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能放过你,让你往后还有安耽小日子可过?过去的事是父辈的事,我父亲早逝,你父亲付出代价,我们这些第二代都因此命运转折,走上另一条比较艰难的成长道路,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我虽然对崔家心怀愤怒,可我还是知道我得放下,我得着眼未来,为自己而活,为我家人朋友的现在和未来过得好而活,同时,我希望不伤害你姐姐和你妈妈……”

    宁恕原本冷着脸听着,到此冷不丁地打断,道:“不伤害我姐姐?我姐曾经被你姐捉住了打耳光,她那时才小学二年级,可你姐是大人,而且你姐还是用尽全力咬紧牙关下手。那次你姐打得我姐脸肿得像猪头,医生诊断是轻微脑震荡。我们只好搬家躲避,没说的,谁让我们亏心。但第二次你姐又找到我们,她找到的是我姐读书的小学,她等着我姐放学出来,一脚将我姐踢飞,头撞在水泥柱上,鲜血直流,再次脑震荡。至今我姐头上依然伤疤经常发痒,天气变化时候伤疤刺痛,过于疲劳会头疼发作,都是拜你姐所赐。我们只好不仅搬家,而且还改名换姓。我当时小,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姐受欺负,可我心里发誓,我要让你姐付出代价,也必须是血的代价。我拿到你弟弟的虚开资料,如果我只是想着两家的世仇,我完全可以立刻去举报,而不用等什么周五与你会谈。我原本想跟你谈的是,以你宝贝弟弟向你要挟,逼你退出对你姐的援助,逼你把你姐交给我。好了,我技不如人,这是我本来打算承认的事实。谁不想过好日子,我妈我姐都苦苦劝我离你家远远的。可既然你们不愿罢休,走着瞧吧。”

    这一回,主动挂断电话的是宁恕——

    宁宥?简宏成呆呆地举着电话,皱眉想到那次他特意从深圳赶来上海,郑重其事地与宁宥告别,可他都还没说什么,宁宥已经哭成一团。他一直觉得宁宥哭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一向小狡猾的她是以痛苦来阻止来自他的控诉,总之他是屈服了,什么抱怨都没有,反而听了宁宥冷静的抱怨。听了宁恕的话,才知宁宥的大哭是事出有因,而当时她大事化小式的抱怨已经是冷静的极限。那一次,宁宥也说起过他姐的伤害,说起过他姐逼着他们一再搬家,还说起过挨打挨骂,差点儿丢命。他当时绝想不到是打到轻微脑震荡的耳光,和流血流得能吓走蛮狠的他姐的伤口。那时,宁宥才是一个两年级的孩子啊。

    简宏成对几岁的小孩该长多大没概念,他能想到的唯有他的小地瓜,一个即将上小学一年级的男孩,那么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他是恨不得拴在身边怕小地瓜受到伤害。而当时他的姐姐则是成年了。尤其是他想起他姐姐为了迫使他帮助对付张立新,对他说起过受父母逼婚时,一想不开就去找简家泄愤。是泄愤,那就更不是普通的耳光,尤其泄的那愤又是如此不足以对人道来。

    简宏成不知不觉走到隔壁,隔着窗户看正听保姆讲故事的小地瓜。相比小地瓜,虽然纤细的保姆也算得上庞然大物也。因此保姆即使再友好,声音再温柔,与之刚刚相识还不到一天的小地瓜坐得离她远远的,对她保持着警惕。简宏成看得心疼,可只能硬下心肠将小地瓜交给保姆,而绝不召回陈昕儿。简宏成想象着当年娇小的宁宥面对简敏敏时候的巨大恐惧,以及心中落下的阴影。他这才理解早上通知宁宥,简敏敏即将获知谁是崔家后人时,宁宥那突如其来的暴烈。凡事,都有因果。

    即使早在若干天前,当他获知宁宥是简家后人时,简宏成依然还不能理解宁宥在高中大学时对他歇斯底里式的拒绝。他前几天还想,宁宥何不对他表明身份,他当然不会再去纠缠,这样对大家都好。今天才知,宁宥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面对他的一再表白都坚壁清野,如此坚决,甚至坚决得薄情寡义,恐怕更大的原因还是恐惧。

    简宏成记得,那次开着摩托车载宁宥回家后,他便开始对宁宥鬼迷心窍。即使上课时候也会盯着宁宥的背影失神。偶尔见宁宥耳边挂下一缕细细的头发,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无数次地想象将那缕头发轻轻撩起。

    旁边的田景野看着窃笑,偷偷画了一张漫画挂在简宏成寝室的床头。大家下课回来看了哄笑,一直笑到简宏成也回寝室。简宏成一看漫画,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漫画中他的眼睛就像两只探照灯,而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滴口水,很是不堪,可颇为传神。而简宏成更关心画中的宁宥,今天宁宥系头发的带子绑的蝴蝶结一边大一边小,也被田景野如实画了出来,可见田景野也盯着宁宥看得很仔细看了很久。这个认知,让简宏成心怀极大不满,他豁出去了,蛮横地在寝室大声宣布:“对,宁宥是我的。以后你们不可以多看她一眼,不可以对她有非分之想,更不可以跟她说话超过五分钟!”尤其,简宏成特意盯着田景野说这句话。

    情窦未开的田景野笑得前仰后合,滚到床上继续笑。

    简宏成只得厚着脸皮强硬地补充道:“我说到做到。”

    田景野问:“万一隔壁寝室的……”

    简宏成毫不犹豫,走出寝室,敲开班里其他男生寝室的门,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在门口将“宁宥是我的”巡回宣示一遍,才狠狠回寝室上床睡觉。钻在被子里,简宏成才后知后觉地想,什么叫“宁宥是我的”?他心中立刻浮现出那次送宁宥回家,两人头盔相撞那一瞬,那种天地之间忽然只剩下两个人的感觉,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而且她就近在咫尺,她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

    熄灯了,简宏成在黑暗中傻笑。那么美好,美好得晕眩,如乘风飞翔在云端,当然必须天长地久地拥有。那么,唯有宁宥是他的,才能实现。简宏成在心中推演了一番他的逻辑,圆满解答了他的疑问。

    第二天早自修,简宏成的宣示就传到女生耳朵里。

    陈昕儿听了满心不是滋味,悄悄退出同学圈子,回到自己桌上,却又六神无主,不知要干什么。终于见简宏成进来,她忍不住迎上去要问个明白,可事到临头,看着简宏成投向她的目光,她忽然吞吞吐吐了,嘴巴里却冒出其他问题,“宁宥不是说搬家了吗,昨天交上来的表格上她写的还是原来地址。我问她要新的地址,万一曹老师家访走错了怎么行,可她总推总推的。你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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