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舐犊之情(4)

过他了,看来教诲顽皮儿子,严父不如慈母。”闵柔嫣然一笑,道:“爷儿两个想都饿啦,

咱们吃饭去吧。”

三人到了一处镇甸吃饭。闵柔欢喜之余,竟破例多吃了一碗。

饭后来到荒僻的山坳之中。石清便将剑法的精义所在说给儿子听。石破天数月来亲炙高

手,于武学之道已领悟了不少,此刻经石清这大行家一加指点,登时豁然贯通。史婆婆虽收

他为徒,但相处时日无多,教得七十三招金乌刀法后便即分手,没来得及如石清这般详加指

点。何况史婆婆似乎只是志在克制雪山派剑法,别无所求,教刀之时,说来说去,总是不离

如何打败雪山剑法。并不似石清那样,所教的是兵刃拳脚中的武学道理。

石清夫妇轮流和他过招,见到他招数中的破绽之处,随时指点,比之当日闵柔在土地庙

中默不作声的教招,自是简明快捷得多。石破天遇有疑难,立即询问。石清夫妇听他所问,

竟连武学中最粗浅的道理也全然不懂,细加解释之后,于雪山派如此小气藏私,亏待爱儿,

均是忍不住十分恼怒。

石破天内力悠长,自午迄晚,专心致志的学剑,竟丝毫不见疲累,练了半天,面不红,

气不喘。石清夫妇轮流给他喂招,各人反而都累出了一身大汗。如此教了七八日,石破天进

步神速,对父母所授上清观一派的剑法,已领会的着实不少。

这六七天中,石清夫妇每当饮食或是休息之际,总是引逗他述说往事,盼能助他恢复记

忆。但石破天只对在长乐帮总舵大病醒转之后的事迹记得清清楚楚,虽是小事细节,亦能叙

述明白,一说到幼时在玄素庄的往事,在凌霄城中学艺的经过,便瞠目不知所对。

这日午后,三人吃过饭后,又来到每日练剑的柳树之下,坐着闲谈。闵柔拾起一根小树

枝,在地下写了‘黑白分明’四字,问道:“玉儿,你记得这四个字吗?”

石破天摇头道:“我不识字。”石清夫妇都是一惊,当这孩子离家之时,闵柔已教他识

字逾千,‘三字经’、唐诗等都已朗朗上口。怎会此刻说出“我不识字”这句话来?

那‘黑白分明’四字,写于玄素庄大厅正中的大匾之上,出于一位武林名宿之手,既合

黑白双剑的身分,又誉他夫妇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当年石破天四岁之时,闵柔将他抱在怀

里,指点大匾,教了他这四个字,石破天当时便认得了,石清夫妻俩都赞他聪明。此刻她写

此四字,盼他能由此而记起往事,那知他竟连四岁时便已识得的字也都忘了,当下又用树枝

在地下划了个‘一’字,笑问:“这个字你还记得么?”石破天道:“我什么字都是不识,

没人教过我。”闵柔心下凄楚,泪水已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石清道:“玉儿,你到那边歇歇去。”石破天答应了,却提起长剑,自去练习剑招。

石清劝妻子道:“师妹,玉儿染疾不轻,非朝夕之间所能痊可。”他顿了一顿,又道:

“再说,就算他把前事全忘了,也未始不是美事。这孩子从前轻浮跳脱,此刻虽然有点……

有点神不守舍,却是稳重厚实得多。他是大大的长进了。”

闵柔一想丈夫之言不错,登时转悲为喜,心想:“不识字有什么打紧?最多我再从头教

起,也就是了。”想起当年调儿教子之乐,不由得心下柔情荡漾,虽然此刻孩儿已然长大,

但在她心中,儿子还是一般的天真幼稚,越是胡涂不懂事,反而更加可喜可爱。

石清忽道:“有一件事我好生不解,这孩子的离魂病,显是在离开凌霄城之时就得下了

的,后来一场热病,只不过令他疾患加深而已。可是……可是……”

闵柔听丈夫言语之中似含深忧,不禁担心,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石清道:“玉儿论文才是一字不识,论武功也是毫不高明,徒然内力深厚而已,说到阅

历资望、计谋手腕,更是不足一哂。长乐帮是近年来江湖上崛起的一个大帮,**年间闯下

了好大的万儿,怎能……”闵柔点头道:“是啊,怎能奉他这样一个孩子做帮主?”

石清沉吟道:“那日咱们在徐州听鲁东三雄说起,长乐帮始创帮主名叫司徒横,也不是

怎么了不起的脚色,倒是做他副手的那‘着手成春’贝海石其是了得。不知怎样,帮主换作

了一个少年石破天。鲁东三雄说道长乐帮这少年帮主贪花好色,行事诡许,武功颇为高强。

本来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后来却给雪山派的女弟子花万紫认了出来,竟然是该派的弃徒石中

玉,说雪山派正在上门去和他理论。此刻看来,什么‘行事诡诈、武功高强’,这八个字评

语,实在安不到他身上呢。”

闵柔双眉紧锁,道:“当时咱们想玉儿年纪虽轻,心计却是厉害,倘若武功真强,做个

什么帮主也非奇事,是以当时毫不怀疑,只是计议如何相救,免遭雪山派的毒手。可是他这

个模样……”凝思片刻,突然提高嗓子说道:“师哥,其中定有重大阴谋。你想‘着手成

春’贝大夫是何等精明能干的角色……”说到这里,心中害怕起来,话声也颤抖了。

石清双手负在背后,在柳树下踱步转圈,嘴里不住叨念:“叫他做帮主,为了什么?为

了什么?”他转到第五个圈子时,心下已自雪亮,种种事情,全合符节,只是这件事实在太

过可怕,却不敢说出口来。他转到第七个圈子上,向闵柔瞥了一眼,只见她目光也正向自己

射来。两人四目交投,目光中都露出惊怖之极的神色。夫妇俩怔怔的对望片刻,突然同声说

道:“赏善罚恶!”

两人这四字说得甚响,石破天在远处也听到了,走近身来,问道:“爹,妈,那‘赏善

罚恶’到底是什么名堂?我听铁叉会的人提到过,上清观的道长们也说起过几次。”

石清不即答他的问话,反问道:“张三、李四二人和你结拜之时,知不知道你是长乐帮

的帮主?”石破天道:“他们没提,多半不知。”石清又道:“他们和你赌喝毒酒之时,情

状如何?你再详细说给我听。”石破天奇道:“那是毒酒么?怎么我却没中毒?”当下将如

何遇见张三、李四,如何吃肉喝酒等情,从头详述了一遍。

石清待他说完后,沉吟半晌,才道:“玉儿,有一件事须得跟你说明白,好在此刻尚可

挽回,你也不用惊慌。”顿了一顿,续道:“三十年之前,武林中许多大门派、大帮会的首

脑,忽然先后接到请柬,邀他们于十二月初八那日,到南海的侠客岛去喝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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