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爱侣为凶手 错把妖狐作腹心(5)
时间:2021-03-03 作者:梁羽生 点击:次
这两日来,耿照对他表妹的心情已起了几度变化,由爱而恨,随后又变为爱恨难明;当他来找表妹算帐的时候,本来认定她是杀母之仇敌的;后来听了李家骏那番活,又觉疑云重重,难以断定,所以才想到天宁寺去查个水落石出。这两日来,他每一次想起了去妹,心头上就似被戮了一刀似的,感到非常痛苦,因此他已决意抑制自己,在水落石出之前,是决不再想她 但现在由于敷上药膏的感觉相同,思念一起,难以阻遏,他想起他所挚爱的人,竟是杀母的疑凶,而一个陌生的女子,却救了他的性命,不禁大力感慨。猛地又想道:“当晚在我家中杀掉那些金国武士的,既然是这位连姑娘,间一问她,或者也可以知道一点真相。” 他心念未已,只见那少女已驾着一辆骡车来到,笑道:“真是巧得很,我刚走了不远,就碰见这辆骡车,主人是做小买卖的,正要到蓟城去买货,是辆空车,我给他加倍的银子,就将他这辆车子买下来了。” 耿照一看这辆骡车果然比普通农家的骤车漂亮,心里也想这事情真巧,倘若她找不到骡卒,自己受了伤,在这大路上耽搁久了,就很可能有碰上金兵的危险了。 那少女道:“你要到哪里去?我送你去。”耿照迟疑道:“我蒙姑娘救命之恩,己是感激不尽,怎敢再耽搁姑娘的行程?”那少女皱眉道:“你这人真是有点婆婆妈妈,你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怎能驾车?我反正没有事情,就送你一送,难道在这个时候,你还要避什么男女之嫌么?” 耿照给她说得满面通红,当下只好让她扶上车去,讷讷说道:“我想往马兰谷。”那少女有点诧异,问道:“你不是想往江南的么?昨晚那些金兵包围你家,我听得他门就是这样说的,难道错了?”耿照道:“不错,我是准备要往江南。”那少女道: “可是往马兰谷的路却是向北走的啊!”耿照道:“我想先到天宁寺去访一位朋友。”他生怕那少女再问原由,好在那少女并不再问,便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好,那我便送你往马兰谷吧。” 那少女响起一下鞭子,赶骤车前走,一面回头问道:“你犯了什么大罪?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兴师动众的将你缉拿?” 耿照心头一震,说与不说,实属两难,暗自想道:“按理而论,这位连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是决不应对她有所隐瞒。但我要将父亲的遗书献给宋皇,这事情关系重大,我曾经对母亲发过誓,决不泄漏与外人知道的,这却如何是好呢?”说与不说,这两个念头,在胸中交战,转瞬间反复思量了好几次,终于这样想道:“这不是我个人的私事,而是有关国运兴衰,宁可对不住这位姑娘,还是不说的好。”当下便道:“金虏要将我缉拿,大约就因为我要偷赴江南之故,那目的当然可以不问而知,那即是要投奔故国,与他们为敌了。”那少女道:“据我所见所闻,在金虏辖区,像你这样怀有故国之思,偷赴江南的人实在不少,尤以少年人更多。为什么他们特别对你注意,不错兴师动众,甚至从京都里请来高手,务必要将你缉拿归案,这里面奠非另有原因?”耿照讷讷说道:“是杏另有原因,那我也不知道了。”话已至此,那少女也不便再问了。她笑了一笑,似是稍稍露出一点怀疑的神情,不言不语,低下头去,给耿照缚紧松开了的绷带。 耿照心头抱愧,颇觉不安。过了一会,低声说道:“姑娘,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那少女道:“说吧。我倘有所知,定当尽告。” 耿照道:“听姑娘刚才与那北神鞭所说,蓟城的案子也是姑娘做的。那想必是指前晚在我家中发生的事情了。”那少女道: “不错,惊人你家的那些金国武土,都是给我用暗器杀掉的,你后来轻易杀掉的那个阿骨打,也是我在暗中使用梅花针射进他的穴道的,” 耿照道:“姑娘你两次三番救我性命,我没齿不忘,真不知如何能报答你。”那少女道:“你又来了,彼此同仇敌忾,些须小事,值得一再挂齿么?瞧你的神气,你似乎还有什么要问的?”耿照道:“不错,我正是想请问姑娘,不知姑娘何以知道我家中有难,及时而来?当时的情形怎样?” 那少女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了,这事情说来凑巧得很。 你的外祖父是否信州楚考拳师?”耿照听她突然把话锋一转,问起自己的外祖父来,有点奇怪,随即答道:“不错。我母亲正是楚老拳师的独生女儿。她嫁给我爹爹之后,兵荒马乱,已有将近三十年未回过娘家了。姑娘,你识得我的外公吗?” 那少女道:“你外公早已死了,他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呢。不过我的母亲却和楚家很熟,与你的母亲更是少年时候的闺中密伴。”耿照“啊呀”一声道:“原来姑娘与我家有此交谊,请恕不知,多有失礼。令堂也是信州人吗?” 那少女道:“我母亲连门李氏,我外公与你的外公是同邑拳师。……” 那少女续道:“两位老拳师意气相投,因此他们的女儿也是情如姐妹。你母亲远嫁之后,不久,我的母亲也嫁到邻县连家。” “她们各适一方,音讯断绝,不知不觉就过了二十多年。去年我奉家母之命,到江湖历练,临行之时,她对我言道,她少年时候最要好的女友,嫁到了耿家,听说现在在蓟城落籍,要我若是路过蓟城,就替她到耿家去探望一次,顺便也好认识令尊蹑云剑耿仲、耿老前辈。我母亲僻处乡间,那时,她还未知道令尊已经作古。” 耿照心道:“原来如此。可是我却怎的从未听过妈妈提过她有这样要好的女友?”随即想到:“大约是因为隔别太久,她少年时候的事,也无谓向儿子说了。”又想到:“我爹爹心怀大志,屈身事敌,平时终是极力掩饰,不让人家知道他会武功。他精于蹑云剑法,少年时在江湖行侠,就得了个‘蹑云剑’的美号,这事情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这位连姑娘能够一口说出来,足见她的家人确是知道我父亲的底细,所说的谅不会假了,” 那少女继续说道:“那一晚我到了蓟城,到街市上一打听,原来个尊曾经在金都为官作宰,前几年才告老还乡,不久就去世了。因此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耿照脸上一红,想为他的父亲分辩,但一想他父亲怀此苦心,本来就不求人谅解,就算这位连姑娘有所误会,那也只好由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