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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与猪八戒

大人物(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七章 大小姐与猪八戒

01

东方已现出曙色。

田思思眼睛蒙蒙眬眬的,用力想睁开,却又慢慢地阖起。

她实在太累,太疲倦。

虽然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里睡着,却又无法支持。

蒙蒙眬眬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大小姐,田大小姐……”

是谁在呼唤?

这声音仿佛很熟悉。

田思思睁开眼睛,呼声更近。她站起来,探出头去。

四个人正一排向这边走过来。一个是铁胳臂,一个是刀疤老六,一个是钱一套,一个是赵老大。

看到这四个人,田思思的火气就上来了。

若不是这四个王八蛋,她又怎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但他们为什么又来找她呢?难道还觉得没有骗够,还想再骗一次?

田思思跳出来,手叉着腰,瞪着他们。

她也许怕王大娘,怕葛先生,但是这四个骗子,田大小姐倒真还没有放在眼里。

她毕竟是田二爷的女儿,毕竟打倒过京城来的大镖头。

她武功也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但毕竟还是有两下子的。

这四人看到她,居然还不逃,反而赔着笑,一排走了过来。

田思思瞪眼道:“你们想来干什么?”

钱一套的笑脸看来还是最自然,赔着笑道:“在下等正是来找田大小姐的。”

田思思冷笑道:“你们还敢来找我?胆子倒真不小哇。”

钱一套忽然跪下道:“小人不知道大小姐的来头,多有冒犯,还望大小姐恕罪。”

他一跪,另外三个人也立刻全都跪了下来。

赵老大将两个包袱放在地上,道:“这一包是大小姐的首饰,这一包是七百两银子,但望大小姐既往不咎,将包袱收下来,小人们就感激不尽了。”

这些人居然会良心发现,居然肯如此委曲求全。

田思思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中,又不免有点得意,板着脸道:“你们都已知道错了么?”

四个人同时赔笑道:“小人们知错,小人们该死……”

田思思的心早已软了,正想叫他们起来,四个大男人像这样跪她面前,毕竟也不太好看。

谁知这四人刚说到“死”字,额角上忽然多了个洞。

鲜血立刻从洞里流出来,顺着他们笑起来的皱纹徐徐流下。

四个人眼睛发直,面容僵硬,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挣扎。

八只眼睛直直地看着田思思,然后忽然就一起仰面倒下。

田思思又吓呆了。

她根本没有看出这四人额上的洞是怎么来的,只看到四张笑脸忽然间变成了四张鬼脸。

是谁杀了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

田思思忽又想起梅姐死时的情况,手脚立刻冰冰冷冷。

葛先生!

田思思大叫,回头。

后面没有人,一株白杨正在破晓的寒风中不停地颤抖。

她再回头,葛先生赫然正站在四具死尸后面,冷冷地瞧着她,身上的一件葛布衫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孝子的麻衣。

他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全无表情,他身子还是笔笔直直地站着,动也不动。

他本身就像是个死人。

这四个人还没死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站在这里了。

田思思魂都吓飞了,失声道:“你……你来干什么?”

葛先生淡淡道:“我来问你一句话。”

田思思道:“问什么?”

葛先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回答,几乎连声调语气都完全没有改变。

田思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她迷迷糊糊地就问出来了。

因为她实在太怕,实在太紧张,自己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葛先生道:“这四个人是我叫他们来的。”

田思思拼命地点头,道:“我……我知道。”

葛先生道:“东西他们既已还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田思思还是在拼命点着头,道:“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她一面点头,一面说不要,那模样实在又可怜,又可笑。

葛先生目中既没有怜悯之色,更没有笑意,淡淡道:“你不要,我要。”

他拾起包袱,又慢慢地接着道:“这就算你嫁妆的一部分吧。”

田思思又大叫,道:“你无论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还有很多很多比这些更值钱的首饰,我全都给你,只求你莫要迫我嫁给你。”

葛先生冷冷道:“你一定要嫁给我,你答应过我的。”

田思思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从没有正面看过他。

她不看也许还好些,这一看,全身都好像跌入冰窖里。

他脸上没有笑容,更没有血。

但他的脸却比那四个死人流血的笑脸还可怕。

田思思大叫道:“我没有答应你……我真的没有答应你……”

她大叫转身,飞奔而去。

她本来以为自己连一步路都走不动了,但这时却仿佛忽然又从魔鬼那里借来了力气,一口气又奔出了很远很远。

身后的风声不停地在响。

她回过头,偷偷瞟了一眼。

风在吹,没有人。

葛先生这次居然还是没有追来。

他好像并不急着追,好像已算准田思思反正是跑不了的。

无论他有没有追来,无论他在哪里,他的影子已像恶鬼般地缠住了田思思。

田思思又倒下。

这次她就倒在大路旁。

乳白色的晨雾正烟一般袅袅自路上升起,四散。

烟雾缥缈中,远处隐隐传来了辘辘的车辆声,轻轻的马嘶声。

还有个人在低低地哼着小调。

田思思精神一振,挣扎着爬起,就看到一辆乌篷大车破雾而来。

赶车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田思思更放心了。

老头子好像总比年轻人靠得住些。

田思思招着手,道:“老爷子,能不能行个方便,载我一程?我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老头子打了个呼哨,勒住缰绳,上上下下打量了田思思几眼,才慢吞吞地道:“却不知姑娘要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

这句话可真把田大小姐问住了。

回家吗?

这样子怎么能回家?就算爹爹不骂,别的人岂非也要笑掉大牙。

才出来一天,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非但将东西全都丢得干干净净,连人都丢了一大个。

“田心这小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逃了,她本事倒比我还大些。”

去找田心吗?

到哪里去找呢?她会逃到哪里去?

若不回家,也不找田心,只有去江南。

她出来本就是为了要到江南去的。

但她只走了还不到两百里路,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子,现在已囊空如洗,就凭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能到得了江南?

田思思怔在路旁,眼泪几乎又要掉了下来。

老头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忽然道:“姑娘你莫非遇着了强盗么?”

田思思点点头,她遇到的人也不知比强盗可怕多少倍。

老头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个大姑娘家,本不该单身在外面走的,这年头人心已大变了,什么样的坏人都有……唉!”

他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上车来吧,我好歹送你回家去。”

田思思垂着头,讷讷道:“我的家远得很。”

老头子道:“远得很,有多远?”

田思思道:“在江南。”

老头子怔了怔,苦笑道:“江南,那可就没法子啰,怎么办呢?”

田思思眨眨眼,道:“却不知老爷子你本来要到哪里去?”

老头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道:“我有个亲戚,今日办喜事,我是赶去喝喜酒的,所以根本没打算载客。”

田思思沉吟着,道:“我看这样吧,无论老爷子你要到哪里去,我都先跟着走一程再说,老爷子要去的地方到了,我就下车。”

她只想离开这见鬼的地方,离得愈远愈好。

老头子想了想,慨然道:“好,就这么办,姑娘既是落难的人,这趟车钱我非但不要,到了地头我还可以送姑娘点盘缠。”

田思思已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好人的,她毕竟还是遇到了一个。

车子走了很久,摇摇荡荡的,老头子还在低低地哼着小调。

田思思蒙蒙眬眬的,已经快睡着了,她梦中仿佛又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还躺在摇篮里,她的奶妈正在摇着摇篮,哼着催眠曲。

这梦多美,多甜。

只可惜无论多甜美的梦,也总有觉醒的时候。

田思思忽然被一阵爆竹声惊醒,才发觉车马早已停下。

老头子正在车门外瞧着她,看到她张开眼,才笑着道:“我亲戚家已到了,姑娘下车吧。”

田思思揉揉眼睛,从车门往外看过去。

外面是栋不算太小的砖头屋子,前面一大片谷场,四面都是麦田,麦子长得正好,在阳光下灿烂着一片金黄。

几只鸡在谷场上又叫又跳,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竹声吓着了。

屋子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无论老的小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新衣服,透着一股喜气。

田思思心里却忽然泛起一阵辛酸之意,她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比她愉快得多、幸福得多。

尤其是那新娘子,今天一定更是欢喜得连心花都开了。

“我呢?我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一天?”

田思思咬了咬嘴唇,跳下车,垂首道:“多谢老爷子,盘缠我是一定不敢要了,老爷子送我这一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说到后来,她声音已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老头子瞧着她,脸上露出同情之色,道:“姑娘你想到哪里去呢?”

田思思头垂得更低,道:“我……我有地方去,老爷子你不必替我担心。”

老头子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看这样吧,姑娘若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就在这里喝杯喜酒再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有人接着道:“是呀,姑娘既已到了这里,不喝杯喜酒,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

又有人笑道:“何况我们正愁客人太少,连两桌都坐不满,姑娘若是肯赏光,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快请进来吧。”

田思思这才发现屋子里已有很多人迎了出来,有两个头上戴着金簪,腕上金镯子“叮叮当当”在响着的妇人,已过来拉住了田思思的手。

还有几个梳着辫子的孩子,在后面推着,乡下的热心肠和好客,已在这几个人脸上完全表现了出来。

田思思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温暖之意,嘴里虽还在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人已跟着他们走进了屋子。

外面又是“乒乒乓乓”的一阵爆竹声响起。

一对龙凤花烛燃得正好,火焰活活泼泼的,就像是孩子们的笑脸。

两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子,已摆满了一大碗一大碗的鸡鸭鱼肉,丰盛的食物,正象征着人们的欢乐与富足。

生命中毕竟也有许许多多愉快的事,一个人纵然遇着些不幸,遇着些苦难,也值得去忍受的。

只要他能忍受,就一定会得到报偿。

田思思忽然也觉得开心了起来,那些不幸的遭遇,仿佛已离她很远。

她被推上了左边一张桌子主客的座位,那老头子就坐在她身旁。

这张桌子只坐了五个人,她这才发现来喝酒的客人果然不多,除了她之外,彼此好像都是很熟的亲戚朋友。

每个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她又不免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悄悄地向老头子道:“我连一点礼都没有送,怎么好意思呢?”

老头子笑笑,道:“用不着,你用不着送礼。”

田思思道:“为什么我用不着送礼?”

老头子又笑笑,道:“这喜事本是临时决定的,大家都没有准备礼物。”

田思思道:“临时决定的?我听说乡下人成亲大多要准备很久,为什么……”

老头子打断她的话,道:“普通人家成亲当然要准备很久,但这门亲事却不同。”

田思思道:“有什么不同?”

老头子沉吟着道:“因为新郎官和新娘子都有点特别。”

田思思愈听愈觉得有趣,忍不住又问道:“有什么特别?他们究竟是老爷子你的什么人?”

老头子笑道:“现在新郎官就快出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田思思道:“新郎官很快就会出来,那么新娘子呢?”

老头子笑得好像有点神秘,道:“新娘子已经在这屋里了。”

田思思道:“在这屋里?在哪里?”

她眼珠子四下转动,只见屋里除了她和这老头子外,只不过还有六七个人。

刚才拉她进来的那两个妇人,就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嘻嘻地笑,笑得连脸上的粉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人脸上擦的粉足有四五两。

愈丑的人,粉擦得愈多,看来这句话倒真是没有说错。

田思思暗暗地笑,她愈看愈觉得这两人丑,丑得要命,比较年轻的一个比老的更丑。

田思思悄悄道:“难道对面的那位就是新娘子?”

老头子摇摇头,也悄悄笑道:“哪有这么丑的新娘子?”

田思思暗中替新郎官松了口气,无论谁娶着这么样一位新娘子,准是上辈子缺了大德。

在她印象中,新娘子总是漂亮的,至少总该比别人漂亮些。

但这屋子最漂亮的一个就是这妇人了,另外一个长得虽顺眼些,但看年纪至少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田思思心里嘀咕,嘴里又忍不住道:“新娘子总不会是她吧?”

老头子笑道:“她已经可以做新娘子的祖奶奶了,怎么会是她。”

田思思道:“若不是她们,是谁呢?”

她虽然不敢瞪着眼睛下去找,但眼角早已偷偷地四面打量过一遍,这屋里除了这两个妇人外,好像全都是男的。

她更奇怪,又道:“新娘子究竟在哪里,我怎么瞧不见?”

老头子笑道:“到时候她一定会让你看见的,现在连新郎官都不急,你急什么?”

田思思脸红了红,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又道:“新娘子漂亮不漂亮?”

老头子笑得更神秘,道:“当然漂亮,而且是这屋子里最漂亮的一个。”

他眼睛又在上下地打量着田思思。

田思思脸更红了,刚垂下头,就看到一双新粉底官靴的脚从里面走出来,靴子上面,是一件大红色的状元袍。

新郎官终于出来了。

这新郎官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是丑?还是俊?是年轻人?还是老头子?

田思思想抬头去看看,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到底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而且和这家人又不熟。

谁知新郎官的脚却向她走了过来,而且就停在她面前。

田思思刚觉得奇怪,忽然听到屋子里的人都在拍手。

有的还笑着道:“这两位倒真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

又有人笑道:“新娘子长得又漂亮,又有福气,将来一定是多福多寿多孩子。”

田思思又用眼再去瞟,地上只有新郎官的一双脚,却看不到新娘子的。

她忍不住悄悄拉了拉那老头子的衣角,悄悄道:“新娘子呢?”

老头子笑了笑,道:“新娘子就是你。”

“新娘子就是我?”

田思思笑了,她觉得这老头子真会开玩笑,但刚笑出来,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这玩笑开得好像未免太过火了些。

屋子里的人还在拍着手,笑笑道:“新娘子还不赶快站起来拜天地,新郎官已经急得要入洞房了。”

新郎官的一双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似的,动也不动。

田思思终于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她整个人就忽然僵硬,僵硬得像是块木头。

她的魂已又被吓飞了!

新郎官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全新的粉底靴,头上戴的是载着花翎的乌纱帽,装束打扮,都和别的新郎官没什么两样。

可是他的一张脸──天下绝对找不到第二张和他一样的脸来。

这简直不像是人的脸。

阴森森、冷冰冰的一张脸,全没有半点表情,死鱼般的一双眼睛里,也全没有半点表情。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站着,眨也不眨地瞧着田思思。

田思思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葛先生!

这新郎官赫然竟是葛先生!

田思思只觉自己的身子正慢慢地从凳子上往下滑,连坐都已坐不住,牙齿也在“咯咯”地打着战。

她觉得自己就活像是条送上门去被人宰的猪。

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连洞房带龙凤花烛,连客人带新郎官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自己送上钩。

她想哭,哭不出;想叫,也叫不出。

葛先生静静地瞧着她,缓缓道:“我已问过你二次,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既然不能决定,就只好由我来决定了。”

田思思道:“我……我不……”

声音在她喉咙里打滚,却偏偏说不出来。

葛先生道:“我们这次成亲不但名正言顺,而且是明媒正娶。”

那老头子笑道:“不错,我就是大媒。”

那两个妇人吃吃笑道:“我们是喜娘。”

葛先生道:“在座的都是证人,这样的亲事无论谁都没有话说。”

田思思整个人都像是已瘫了下来,连逃都没有力气逃。

就算能逃,又有什么用呢?

她反正是逃不出葛先生手掌心的。

“但我难道就这样被他送入洞房么?”

“咚”的一声,她的人已从凳子上跌下,跌在地上。

突听一人道:“这亲事别人虽没话说,我却有话说。”

说话的是个矮矮胖胖的年轻人,圆圆的脸,一双眼睛却又细又长,额角又高又宽,两条眉毛间更几乎要比别人宽一倍。

他的嘴很大,头更大,看起来简直有点奇形怪状。

但是他的神情却很从容镇定,甚至可以说有点潇洒的样子,正一个人坐在右边桌上,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拿着酒壶。

酒杯很大。

但他却一口一杯,喝得比倒得更快,也不知已喝了多少杯了。

奇怪的是,别人刚才谁也没有看到屋子里有这么样一个人。

谁也没有看到这人是什么时候走进屋子,什么时候坐下来的。

突然看到屋子里多了这么样一个人,大家都吃了一惊。

只有葛先生,面上还是全无表情,淡淡道:“这亲事你有话说?”

这少年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只可惜非说不可。”

葛先生道:“说什么?”

这少年道:“这亲事的确样样俱全,只有一样不对。”

葛先生道:“哪样不对?”

这少年道:“新娘子若是她的话,新郎官就不该是你。”

葛先生道:“不该是我,应该是谁?”

这少年用酒壶的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是我。”

02

“新郎官应该是他?他是谁?”

田思思本来已经瘫在地上,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来。

这矮矮胖胖的少年也正在瞧着她。

田思思本来不认得这个人的,却又偏偏觉得有点面熟。

这少年已慢慢地接着道:“我姓杨,叫杨凡,木易杨,平凡的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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