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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常(5)

  程灵素和胡斐都是大吃一惊,没见石万嗔有何动弹,怎地已下了毒手?程灵素弯下腰来,翻过薛鹊身子,要看她如何被害,是否有救,刚将她身子扳转,突然右手手腕一紧,已被薛鹊抓住。程灵素知道不好,左手待要往她头顶拍落,但右手脉门被她抓住,全身酸麻,竟是动弹不得,薛鹊右手握着短刀,刀尖已抵在程灵素胸口,喝道:“将《药王神篇》放下!”程灵素一念之仁,竟致受制,只得将《药王神篇》摔在地下。
  胡斐待要上前相救,但见薛鹊的刀尖抵正了程灵素的心口,只要轻轻向前一送,立时没命,心中虽是大急,却不敢动手。
  薛鹊紧紧抓着程灵素手腕,说道:“师父,弟子助你夺到《药王神篇》,请你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药物,放在这小贱人的掌心,瞧她是不是也救不了自己性命。”石万嗔笑道:“好徒儿,好徒儿,这法子实在高明。”取出金盒,用金匙挑了碧蚕毒蛊,两枚指甲中藏了鹤顶红和孔雀胆的毒粉,便要往程灵素掌心放落。
  慕容景岳重伤之后,虽是摇摇欲倒,却知这是千钧一发的机会,只要程灵素掌心也受了这三种毒药,她若有解药,势须取出自疗,自己便可夺而先用,就算真的没有解药,也是报了适才之仇,叫她作法自毙,当下奋力拦在胡斐身前,防他阻挠石万嗔下毒。
  胡斐正当无法可施之际,突见慕容景岳抢在自己身前,左手呼的一拳,便往他面门击去。慕容景岳抬右手招架,胡斐此时情急拚命,那容他有还招余地,左手拳尚未打实,右手掌出如风,无声息的推在他胸口。这一掌虽无声响,力道却是奇重,只推得慕容景岳直向薛鹊撞去。薛鹊被他一撞,登时摔倒,可是左手仍然牢牢抓住程灵素的手腕不放。
  胡斐纵身上前,在薛鹊的驼背心上重重踢了一脚,薛鹊吃痛不过,只得松开了程灵素的手腕。这几下犹似电光石火,实只瞬息间的事,薛鹊手掌刚被震开,石万嗔的手爪已然抓到。胡斐生怕他手中毒药碰到程灵素身子,右手急掠,在他肩头一推,石万嗔反掌擒拿,向他右手抓来。
  程灵素急叫:“快退!”胡斐若是施展小擒拿手中的“九曲折骨法”,原可将他手掌的五根指头立时扭断,但这人指上带有剧毒,如何敢碰?急忙后跃而避,石万嗔一抓不中,顺手将金匙掷出。跟着手指连弹,毒粉化作烟雾,喷上了胡斐的手背。
  胡斐不知自己已然中毒,但想这三人奸险狠毒无比,立心毙之于当场,单刀挥出,白光闪闪,全是进手招数。石万嗔虎撑未及招架,只觉左平上一凉,三报手指已被削断。他又惊又怕,右手又是一弹,弹出一阵烟雾。程灵素惊叫:“大哥,退后!”胡斐挡在程灵素身前,不敢向前追击。眼见石万嗔、慕容景岳、薛鹊一齐逃出了庙外。
  程灵素握着胡斐的手,心如刀割,自己虽然得脱大难,可是胡斐为了相救自己,手背上已沾上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刚毒,《药王神篇》上说得明明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
  难道挥刀立刻将他右手砍断,再让他服食“生生造化丹”,延续九年性命?三般剧毒入体,以“生生造化丹”延命九年,此后再服“生生造化丹”也是无效了。
  他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亲人,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之后,在她心底,早已将他的一切瞧得比自己重要得多。这样好的人,难道便只再活九年?
  程灵素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在胡斐口中,颤声道:“快吞下!”胡斐依言咽落,心神甫定,想起适才的惊险,犹是心有余怖,说道:“好险,好险!”见那《药王神篇》掉在地下,一阵秋风过去,吹得书页不住翻转,说道:“可惜没杀了这三个恶贼!
  幸好他们也没将你的书抢去。二妹,倘若你手上沾了这三种毒药,那可怎么办?”
  程灵素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胡斐见她脸色苍白,柔声道:“二妹,你累啦,快歇一歇吧!”程灵素听到他温柔体帖的说话,更是说不出的伤心,哽咽道:“我……我……”
  胡斐忽觉右手手背上略感麻痒,正要伸左手去搔,程灵素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颤声道:“别动!”胡斐觉得她手掌冰凉,奇道:“怎么?”突然间眼前一黑,咕咚一声,仰天摔倒。
  胡斐这一交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可是神智却极为清明,只觉右手手背上一阵麻,一阵痒,越来越是厉害,惊问:“我也中了那三大剧毒么?”
  程灵素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胡斐衣上,缓缓点了点头。胡斐见此情景,不禁凉了半截,暗想:“她这般难过,我身上所中剧毒,定是无法救治了。”刹时之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往事:商家堡中和赵半山结拜、佛山北帝庙中的惨剧、潇湘道上结识袁紫衣、洞庭湖畔相遇程灵素,以及掌门人大会、红花会群雄、石万嗔……这一切都是过去了,过去了……
  他只觉全身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寒冷彻骨,说道:“二妹,生死有命,你也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做大哥的再也不能照料你了。那金面佛苗人凤虽是我的杀父之仇,但他慷慨豪迈,实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我死之后,你去投奔他吧,要不然……”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言语模糊不清,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
  程灵素跪在他身旁,低声道:“大哥,你别害怕,你虽中三种剧毒,但我有解救之法。你不会动弹,不会说话,那是服了那颗麻药药丸的缘故。”胡斐听了大喜,眼睛登时发亮。
  程灵素取出一枚金针,刺破他右手手背上的血管,将口就上,用力吮吸。胡斐大吃一惊,心想:“毒血吸入你口,不是连你也沾上了剧毒么?”可是四肢寒气逐步上移,全身再也不听使唤,哪里挣扎得了。
  程灵素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若是寻常毒药,她可以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便如替苗人凤治眼一般,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此法所能奏效?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袁姑娘,那知道她却出家做了尼姑……我……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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