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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乐(十六)(4)

 
马伯乐说:
 
“还没有,还没有。”
 
他一张嘴就又把一块切得很大的蛋卷塞到嘴里去了。
 
这回这嘴可嫌太小了点,蛋卷在那里边翻不过身来,挤挤擦擦的,好像那逃难的火车或是那载着逃难的人的小船似的。马伯乐的嘴里边塞得没有立足之地了。
 
马伯乐想,这回可糟糕,这回可糟糕!因为那东西一时咽不下去,人又不是鱼或是蛇,吃东西可以整吞的。可是马怕乐的舌头,不容它翻过身来。
 
这一下子马伯乐可上了个当,虽然那东西好歹总算咽下去了,但是把马伯乐的眼圈都急红了。
 
过半点钟的样子,马伯乐没有再吃。
 
谈来谈去,总是谈得很连贯的,马伯乐偶尔把眼情扫了那蛋卷一下,就又想要动手,就又想要张口。恰好那女工又送上来一盘热的,是刚从锅底上煎出来的。
 
马伯乐一看,心里就想:
 
“这回可不能吃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那蛋卷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回避说:
 
“够了,够了。”
 
可是女工仍旧把那碟子放在他的旁边。
 
马伯乐想:
 
“可别吃,可别吃。”
 
连眼睛往那边也不敢望,只是王老先生问他一句,他就回答一句。不过一个人的眼光若没有地方放,却总是危险的。于是写伯乐就把眼光放在王老先生说话时那一动一跳的胡子上。
 
王老先生那胡子不很黑,是个黄胡子,是个一字胡,很直很厚,一跳一跳的,看了好半天,怪有趣儿的。一个人的身上,若专选那一部分去细看,好比专门看眼睛或者专门去看一个人的耳朵,那都会越看越奇怪的;或者是那耳垂特别大,好像观音菩萨似的;或者是那耳垂特别尖,好像烙铁嘴似的,会觉得很有趣儿的。
 
马伯乐正看得王老先生那黄胡子看得有趣的时候,那王老先生一张嘴把个蛋卷从胡子下边放进嘴里去了。
 
马伯乐受了一惊:
 
“怎么的,吃起来了!”
 
马伯乐也立刻被传染了,同时也就吃了起来。
 
一个跟着一个的,这回并没有塞住,而是随吃随咽的。因为王老先生也在吃着,没得空问他什么,自然他也就用不着回答,所以让他安安详详地把一盘蛋卷吃光了。
 
这一盘蛋卷吃得马伯乐的嘴唇以外还闪着个油圈。
 
吃完了。王老先生问他:
 
“搬到武昌来不呢?…
 
马伯乐说:
 
“搬的,搬的。”
 
好像说:
 
“有这么好吃的蛋卷,哪有不搬的道理。”
 
回到旅馆里,太太问他:
 
“武昌那房子怎么样?”
 
他说:
 
“武昌那蛋卷才好吃呢!”
 
太太在搬家的一路上就生着气,把嘴撅着。当上了轮渡过江的时候,江风来了,把她的头发吹蓬得像个小蘑菇似的,她也不用手来压一压,气得和一个气球似的,小脸鼓溜溜的,所以在那过江的轮渡上,她一句话不讲。
 
小雅格喊着:
 
“妈妈,看哪!那白鸽子落到水上啦,落到水上啦。”小雅格喊完了之后,看看妈妈冷冷落落地站着,于是雅格就牵着妈妈的衣襟,又说:
 
“妈妈,这是不是咱家那白鸽子飞到这儿来啦?”
 
大卫在一边听了就笑了。说:
 
“这是水鸟啊,这不是白鸽子。”
 
约瑟说:
 
“那还用你说,我也认识这是水鸟。”
 
大卫说:
 
“你怎么认识的?”
 
约瑟说:
 
“你怎么认识的?”
 
大卫说:
 
“我在书上看图认识的。”
 
约瑟说:
 
“我也从书上看图认识的。”
 
大卫瞧不起约瑟的学问。约瑟瞧不起大卫的武力。
 
大卫正要盘问约瑟:
 
“你在哪本书上看过?”
 
还没来得及开口,约瑟就把小拳头握紧了,**向前挺着,叫着号:
 
“儿子,你过来。”
 
马伯乐看着这两孩子就要打起来了,走过去就把他们两个给分开了。同时跟太太说:
 
“也不看着点,也不怕人家笑话。”
 
太太一声不响,把眼睛向着江水望着。马伯乐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子事,还在一边谈着风雅:
 
“武汉有龟、蛇两山,隔江相望,长江汉水汇合于此,旁有大冶铁矿、汉阳兵工厂,此吾国之大兵工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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