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丽娘,楮诺夺走了本属于我的太多的东西,别的,我可以放,唯有芸姬,我无法割舍。” 震撼,惊讶,无以言表的心绪在丽娘心中翻滚着,缭绕着,似是一股排江倒海的巨浪,打碎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不可能! 脸上,是茫然,是沉默,是不知所措。 她不信,确也是真的,逸鸣才是真正的太子。 清冷的寒夜,雨,绵绵地下着,打湿了篮筐里酣睡的婴儿,似是为这可怜的孩子滴落的泪。 一道女人的叫喊,划破天际,响彻了整座皇城。 一声婴儿的啼哭,唤醒了沉睡已久古都,驱散了寒夜最后一抹黑色,迎来了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皇朝的第一位皇子诞生了! 欢歌曼舞,琵琶扬琴,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却有伤心人! 孩子的母亲,斜卧榻上,层层缭绕的帷幔,无法遮掩绵绵不绝的泪,浸湿了枕帕,挠皱了宫衣。 只有母亲才知道,那个举国为之欢呼的孩子,并非自己的骨血,亦非皇室的血脉,天佑吾儿平安无恙,母亲无数次地在佛祖面前虔诚地跪拜! 皇子容貌畸形,为了日后嫡长子得以继承大统,皇后狠心将亲子弃于宫外,另从宫外抱养了一个男婴。 那个被亲母弃之的皇子,就是逸鸣;而楮诺,就是那个从宫外抱养的孩子。 楮诺夺走了逸鸣太多的东西,儿时父母宠溺,少时心中的恋人,以至将来整个天下!
可逸鸣,可以放下整个天下,却单单放不下一个女人,那是一种怎样深厚的感情,丽娘不知,只知自己眼角已湿,泪似泉涌。 “少主,我带您离开。” 丽娘试图运功将铁索打断,却也是徒劳,但她不死心,一次次地运功,一次次地失败…… “丽娘,不要白费工夫了,虽然你内功深厚,但火候未到,运功不精,是没法打断锁链的。” “那要怎么办?” “我心已无挂,是生是死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快走吧,看得出,楮诺喜欢你,你生来貌美,应该有个好归宿,不应该像我这样!” “少主,您会记得我吗?” “会的,天下之大,也只有你对我是真的了。” “丽娘此生无憾了!” 握住了逸鸣那双冰冷的手,如雪的丝帕弹过手上凝结的尘土,手凉,心更冷。 突然,逸鸣感到浑身发热,体内一股股暖流汇聚着,翻滚着,似排江倒海,天崩地裂,丽娘居然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了他! 内功散,人尽亡,丽娘你这是为何? 被铁索层层缭绕的身子无法动弹,逸鸣根本无从拒绝! “少主,丽娘学艺不精,修为尚欠,不能救主,唯有此法,以少主修为,必能脱困。” “丽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太傻了。”
八 逸鸣,你说我傻,可是你不知自己也是一样的“傻”!你对芸姬,我对你,楮诺对我,谁能道出其中的缘由呢? 世人皆言我们傻,说我们痴,只有涉足其中的我们才明白,那是爱。 不在乎你面容的畸形,亦不在意同你飘荡江湖,浪迹天涯,只因情到深处。可你,那温存的眼神永远不会是属于我的。 其实,我早知你容颜的残缺,情深至此,与你相伴数十载,怎会不知,只是我不在乎。芸姬就在那个让你魂牵梦绕的女人,在我初入太子府的时候就已知晓,当然还有你让我接近楮诺的原因。 在你的书房里,芸姬的画像我早已偷看了无数次了。 一度,我曾嫉妒她,甚至记恨她,为何,这样的女人,只知一味索取,贪恋荣华,却得你一生守候?而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甚至得不到你一个眷恋的眼神。 后来,我明白了,那没有理由! 对楮诺,对你,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为楮诺,我可以舍弃生命;而为你,却可以割舍灵魂。 这样的选择,我不后悔。 若有来生,但将陪君塞外牧马,驰骋天涯,但求君一笑! 又是一个黄昏,醉封亭里,白衣女人静静地躺着,秋风扫落叶,却也吹乱了女人的发,吹散了雪白的裙,只是女人已全然不知了! 哀婉的箫音响起,似是为这即将逝去的天幕而奏,却又不是! 吹箫人是逸鸣!他在等人! 楮诺,来了,身后跟着的女人,却是芸姬。 醉封亭,是楮诺最不愿身临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他和丽娘的过去,他们曾经相约一生,同看枫叶似火,共赏傲梅如雪,可是丽娘失约了,为了另一个男人! “原以为你会带三千护卫而来,没想到你这样来了!不怕我吗?”箫音停止了,继而是逸鸣漫不在意的声音,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来人,而是一味地盯着眼前沉睡多时的女人。 “有用吗?能从地牢里逃出的人,纵是三千护卫,能奈你何?要杀我,还不是阁下的一个意念!” “我想杀你,却不能,为的是丽娘!”逸鸣宠溺着抚摸着女人苍白的面,有愧疚,有心痛,更多的是悔恨! “妄我对丽娘用情至深,而她却心系阁下!”楮诺满是疑惑,为何俊朗如他,权势如他,却无法比过眼前这个江湖浪人,至少在丽娘心中是这样的。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不可能伤害一个丽娘拼死都想保护的人,我失去了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天下,对我来说又有何意义,就让那个秘密随着我的离去永远地石沉大海吧!” “丽娘会拼死保护我?”楮诺不敢相信。 “是的,丽娘一定不希望你受到伤害!”逸鸣依旧坚定自若,他懂丽娘。 秋风卷起的狂沙肆虐着,枯烂的枝叶在风中摇曳着,狂笑着,舞起生命最后的旋律,楮诺的眼被狂沙遮住了,完全隔绝了眼前的世界! 风止住了,逸鸣不见了,沉睡的女人也消失了! “殿下,您就这么让他走了。”身旁的女人,俏眉紧蹵,似有不安。 “我信得过他,却放心不下另一个人!” “谁……” 鲜红的血,浸湿了女人华丽的衣,裙上绣着的金色牡丹,瞬时染红,红得妖艳,却也可怕。 “为什么,你说过的,要我做你的皇后……”女人倒下了,双眸依旧明亮。 “对你的承诺,我会记得的。”
九 十年后,皇上驾崩,新皇登基。 即位之初,新皇追封已故发妻为后。 此后,正宫之位虚空数载。 世人皆知皇上曾钟情于一女子,不得之,而为其空留后位,却不知那女子身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