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现实而走向虚拟,因为害怕虚拟而走向现实。 面对面打牌,你只能看着对方,却不能看彼此的牌面,这是个游戏规则,是牌就没有和牌——你不能拒绝它,如同不能拒绝自己的生活。 一眼定乾坤,带给你我的往往是抱憾终生。因为眼睛也有出错的时候,匆匆的一眼,我们无法看清一个人、一件事的实质。只有多看一眼,多一些思考与权衡,你我所做的决定才会多出一份理智与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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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像一朵花样开在他的掌心,让他把我温柔地揉碎。 ??午夜里,仲云的字跳上白色的屏幕,我感到四周的寂静里忽然漫起幽暗的芬芳。 ??她说:我想伏在他的膝头,仰视他的眼睛,没有言语,只有安静。 ??会的。我说:你会找到他的。 ??我靠进椅背,点燃烟,短时间里,我们没有再打字。后来我们说了再见,时间已经够晚,我们都要工作。 ??当清早我照例去上班时,我能想象在北方的某条街上,一个瘦弱的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的女孩在人群里漫不经心地走路,她的眼神略略疲惫,素着脸。她和所有人一样等车,购物,快餐,思维却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游走。 ??人群,物质,尘土,晦暗的天,闷热的空气。 ??我的车子停在红灯前,心微微地疼痛——我希望像一朵花样开在他的掌心,让他把我温柔地揉碎。 ??有雨丝在玻璃上陆续地敲打,我掏出手机,我只想问问她,你那里有没有落雨。 ??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在我的指间拨到最后一位,停顿了,我陡地感到无边的荒凉。 ??我想听听那个女孩柔软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对她能说些什么。 ??这是个游戏,从最初时她就这么说:想要从中得到乐趣就不要破坏规则。 ??我和她在网上认识两个月,每天在深夜里对话,我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游戏。 ??她说:游戏就是游戏,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我问自己:你还能怎样? ??后面的车子不停按喇叭,红灯变绿灯,我收起电话,继续我的路程。如同所有的命运,我只能向前,不能停留。雨刷器平静地擦掉从天而降的雨水,就有新的雨再来模糊前面的道路。 ??我握着方向盘——我想伏在他的膝头,仰视他的眼睛,没有言语,只有安静。 ??你会找到的。我听见自己虚伪的声音。 ?? ??电话,传真,打印机……我在吱吱作响的空气里埋头工作,我陷在人群里,这是我的生活。 ??陶陶有时会给我端来咖啡,她画着精致的妆,细细的眼线是蓝黛的颜色。没人注意时,她的手指会从我的手上缓慢抚过,我并不抬头看她,情欲在沉闷里开始泛滥。 ??她是个很不错的伙伴,我和她呆在一起已经两年。 ??我没有别的女人,她也没有别的男人,这样已经很难得。 ??甚至一段时间,我们谈论结婚。 ??她喜欢把指甲描成各种图案,在我让她颤抖的时候,她的指甲会抓紧我的皮肤,有轻微的痛感,快意而麻木。 ??她会大声叫我的名字,让我说爱她。我说我爱你。我的灵魂在一旁淡然注视这场好戏。 ??端起咖啡,我想起仲云说她只喝白水,她不喝任何带颜色的东西。 ??你来吧,晚上。陶陶说。 ??我点头。 ??我在QQ上给仲云留言:我要晚一点回来。 ??当和陶陶一起向她那里去时,我发觉自己没有以往的兴奋。 ??雨还是没有停,陶陶在车里用了一点香水。 ??你喜欢的,她说。 ??范思哲的黑水晶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诱惑的气息,陶陶笑着把头靠向我。 ??我不能拒绝她,如同不能拒绝自己的生活。昏暗的夜色里,把她拖到自己胸前亲吻,她的唇上是我熟悉的芳香。她自觉地反应我,冰凉的发丝拂过我的面颊。 ??我要把你揉碎。我忽然说:温柔地揉碎。 ??什么?陶陶喃喃地:你在说什么? ??没。我说。我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用力地抱着,我的眼前是一双干净的眸子,静静地在黑暗里。 ??陶陶在我的怀里沉重地呼吸,我在她的发间闻到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这个女孩甜美青春,没有一点忧伤。 ??我对自己说:不要做梦。 ??我闭上眼,那双干净的眼睛就消失了。 ?? ??回来的时候,仲云在打牌。我一言不发到她的桌上旁观,她在QQ上对我说你好。 ??好。我答。 ??一起玩吧。她说。 ??好的。 ??短暂的对话,我们换张桌子开始玩牌。 ??过了会,我开了视频,遥远的一张面孔显现我眼前,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憔悴。 ??我说你好象不高兴。 ??没有。她答。利落地赢了一局。 ??加班了,回来晚。我说。 ??她专心地看牌,孩子样安静的眼神清澈得如一泓水。 ??过了会儿,她说:你要输了。 ??是的,从开始就败局已定。我说。 ??有轻浅的笑意泛在她的嘴角,她拿了杯子喝水,然后说晚了,下吧。 ??好的。 ??对话框里她的影子停顿一下,然后消失。QQ里的头像随之暗了。 ??我愣愣看着。 ??我开始想念她。我给她留言:我一个人坐了很久,看你的头像。 ??窗外是不肯歇息的城市的夜,繁华千丈。在茫茫然里,好象有无数的花纷乱地开,又无声零落在我的周围。 ??我想起和她对话的一些细节—— ??仲云:我要去看海,冬天的海。 ??为什么? ??因为它有最深沉的寂寞。 ??她的身后是一缸热带鱼,幽蓝的光影里缓慢游动,隐约可见气泡浮出,水草飘摇。 ??我用大大的被杯子喝东西。 ??什么? ??咖啡。 ??她在那头笑,我也笑:小杯子不过瘾。 ??小心你喝那么多,失眠。 ??如果失眠,也是为你。 ??她又笑,嘴角轻微地斜了下,不屑的样子。眼睛里还是懒散的光。 ??你不信? ??她不答,给我放歌听。音乐声里,我们告别。 ??仿佛影碟机里重复播放的带子,这一幕不停在我眼前晃。台灯阴暗的光下,一个女孩美丽放纵的淡色嘲弄。面对她的嘲弄,我无力反驳,我们已经丧失对美好理想的信任。 ??我对着电脑一直抽烟。 ??电话刺耳地叫,陶陶说她睡不着,说你干吗呢? ??想一个人。我回答。 ??她在那边沉默着,然后轻快地笑出声说:我也在想你,我们干脆一块住吧。 ??我悲哀地垂首,过了一会,我说:陶陶,你睡吧。 ?? ??这是个游戏,我当了真。 ??不要破坏游戏规则,否则无法继续。仲云微笑着说。她一向是笑着说话,仿佛世间一切都是她手畔掠过的风,不值在意。 ??你孤单得没有一个缺口。我说。 ??她仍旧那么一抹平淡的笑。不答,不说。 ??我们在视频的两端对视,时空的距离瞬间那么远,又那么近,我似乎可以永远在这个女孩面前,又随时可能被永远放逐。 ??一时间,我是那么怯懦。 ??我没有任何言语。 ??后来我说:我可以和你喝茶吗,坐坐就好。 ??她笑着摇头。 ??我忽然暴怒,我瞪着她,她略略歪头看着屏幕,黑色的长发随便地在柔弱的肩上。 ??我打字:我一定要见你。 ??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神里的漠然:你是聪明的,何必这样?游戏的继续需要坚持。 ??我愤怒的关上电脑,第一次不和她说再见。 ??我像风样出门,我知道有个女孩不会拒绝我,我突然渴望女人的温存。我在半路上打通陶陶的电话,我说:你能嫁给我吗? ??她没有顾虑,从不怀疑爱情,她是个适合生活的女孩,她不化妆打死也不会出门,会为一件喜欢的衣服睡不着,会为薪水发狂工作,会抱怨老板,喜欢男人爱慕的眼光,会在一次欢好之后让我答应给她买新的手袋,知道怎样在这个世界上让自己过的滋润快活,她不会在夜里说起冬天的海,不会用最冷漠的眼神看透一切,不会幻想自己是一朵花,从来不曾伏在我的膝头向我凝视,她的眼神里总是满满的内容,或喜或愁,不会深到如潭水不见底,她是可以实实在在感受的女孩,不飘忽,不迷茫,她让我觉得真实。 ??我说:你嫁给我吧。 ?? ??我做了一个貌似理智的选择。 ??我告诉仲云:我要结婚了。 ??好的,恭喜。她打字过来。 ??从那一次起,她不再与我视频。 ??有太多的沉默在我们中间蔓延,我说你是和我一样认真的,何苦自己不面对? ??她忽地又活泼起来,说好多的笑话给我。 ??我莫名其妙想起一句电影对白:当海棠花凋谢的时候,他们会重逢。 ??我说给她,她告诉我她笑得不行。 ??我要倒在键盘上了。她说。 ??我打字:我扶住你好了,呵呵。心里却有着浓重的酸楚。下线的时候,我最后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相信? ??你相信吗?她反问。 ??我默然。 ??你其实和我一样怕。她说:怕受伤。我们已经丧失太多纯真和梦想。现实让我怀疑一切。 ??那么你还是不见我的? ??是的。祝你幸福。 ?? ??第二天是周日,我起得很迟。我看到她的留言:我相信我们都是胆小鬼,渴望美丽,惧怕破碎。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呵护,我们能做的只有遥望惆怅。 ??我们的梦想在灵魂里枯萎,人在世俗中腐败,生活依然继续。自己残忍地享受自己的疼痛换来的快乐。 ??我在阳光充沛的早上看到她的话,独个坐了好一会。 ??陶陶来了,她说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做声。后来我说:陶陶,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如果你感到不快乐,请你原谅我。 ??她吃惊地看我,格格笑了。 ??她扑到我的怀里,我们开始**。我疯狂地要她,我大声说我要把你揉碎。 ??我感到无边的潮水将我漫过,灵魂在我的欲望之外挥手道别,她轻轻地说:我走了,不要再来找我。 ??我木然看着,温热的眼泪慢慢滚落。 ?? ??我会忘记她的,我知道。而她同样会忘记我。 ??我想她或许是对的,如果真的面对,我们可能会破坏生命中唯一美好的东西,那样是残忍的。 ??相见不如怀念。 ??于是我开始筹划婚礼,忙碌而理性。 ??我会间或告诉仲云我的婚礼准备到了哪里,比如:房子装修完了,今天去买床和沙发了,今天定礼服了等等等等。 ??仲云耐心地听,有时会给我点意见或者给个笑脸。 ??没有再说起海,没有花盛开的话,不再提及寂寞孤单,我有时只来得及和她打个招呼就要出去,等我很晚回来,她总在安静地打牌,输了好多分,她说要把这些分赢回来,而我往往疲惫得要立刻睡着。 ??于是一切似乎都淡了。 ??我忽然感到心里很平静。 ??然后有一天,我告诉她:领证了。 ??她“哦”一声,继续打牌。 ??我呆坐电脑前,很久,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玩牌的。 ??她不答。 ??你在等我,是吗? ??没有。她说:爱好是可以培养的。 ??你还说过你的心脏是不能熬夜的,也是可以改变的了? ??呵呵。 ??回答!不要笑过就算了。 ??你想听什么? ??想听真话。 ??她沉默。 ??回答! ??没有答案。她说。 ??你希望看到我,每天等我到很晚,是吗? ??她还是沉默,后来她退出了游戏。 ??我盯着屏幕,等着她的字,没有,一直没有。 ??说话!我说:你说话!我同时请求视频,她拒绝了,然后下了线。 ??寂静里从没有过的,我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些许恐怖过后,有无边的网慢慢将我罩住。 ??我呆呆坐着,凌晨时分,我给仲云留言:我一定要看到你,哪怕一眼。 ??她隔了好久才回复:好的,你来,一眼。 ?? ??陶陶不懂我为什么非得在婚礼的前夕出远门,她说有什么事等婚礼之后再办也不迟。我一言不发收拾东西,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出发。 ??这是个喧闹的北方城市,空气干燥,温度适中。我看到她说过的尖顶的欧式建筑,平整条石铺就的马路,古老的教堂,还有教堂上空盘旋飞翔的鸽子。 ??这里很美,独独没有海。我想起她的话。 ??我在绿化得很好的街上给她电话:我来了。 ??她没有特别的惊讶,问了我的位置,过了会从容地说:我会从你面前走过,你能看到我一眼。 ??我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跳。我点了支烟,慢慢吸。 ??夕阳的光辉从遥远的地方照射在楼群的间隙,苍茫寥落。 ??对面是一个大规模的商场,不断有人流进出。 ??我背靠着一株不知名的树木,注视着往来的人群。一支烟的时间,仿佛几生几世。 ??有风从我身边轻轻吹过,然后我看见了她,她在商场的橱窗前默默地站立,穿淡色的裙子,长长的黑发,比视频里还要瘦。 ??我知道,她也看见了我。 ??我们谁都没有动,时间一瞬间沉重得难以起步。 ??忽忽在眼前闪过的是无数深夜里白色屏幕上黑色的字,她的,我的。 ??几秒钟后,她走了。甚至没有对我微笑一下,她走了。清瘦的身影融进了人群,最后终于不见了。 ??我希望像一朵花样开在他的掌心,让他把我温柔地揉碎。恍恍然的,我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 ??我的心突然剧痛了一下,然后,静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