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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迷濛(3)

  小雷苍白的脸上已被掴出五根指印,但却还是全无感觉。
  丁丁却已吓呆了,失声道:“他已经快死了,小姐,你..你为什么还要打他?”
  丁残艳咬着牙,道:“我高兴——我爱打谁就打谁,他若敢再叫那母狗的名字,叫一声我就割下他一块肉。”无论谁看到她这时的神情,都知道她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
  只可惜小雷看不见,“纤纤..纤纤..”他又在呼唤。
  丁丁的脸已吓得苍白,丁残艳身子颤抖着,突然一探手,从腰带里抽出柄新月般的弯刀。
  丁丁骇极大呼:“小姐,你千万不能真的..真的割他的肉。我求求你..”
  丁残艳紧握着刀柄,根本不睬她,突然一刀刺下,刺在小雷肩上。
  小雷身子在床上一跳,张张眼看了看她,又晕了过去。
  丁残艳慢慢地拨出刀,看着刀上的血,目中也流下泪来:“你为什么一直要叫她名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她的心里也像是在被刀刮着,突又反手一刀,刺在自己肩上。
  丁丁全身抖个不停,眼泪也一连串流下,流着泪道:“我明白了,龙四送给他那匹马,为的就是要他骑着去找纤纤,所以你连那匹马都杀了..你根本就不想要他活着。”
  丁残艳跳起来,大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
  丁丁凄然道:“好,我出去,可是小姐你..你为什么要折磨别人?又折磨自己?”
  丁残艳嘶声道:“只为我高兴,我高兴..我高兴..”
  丁丁垂下头,流着泪慢慢地走出去,还没有走到门外,已可听到她的哭声。
  丁残艳没有听见,眼睛又盯着手里的,刀上有他的血,也有她的血。
  他的血已流进她的伤口里,她抬起手,揉着自己的伤口,渐渐用力。
  她全身都疼得在发抖,在流着冷汗,可是,她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亮得就好像有火在里面燃烧着..
  这究竟是恨?还是爱?只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又有谁能分得清楚?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丁残艳坐在床头,看着小雷,目光渐渐朦胧,头渐渐垂下。
  这些天来,她又何尝歇下来过?
  她不停地追踪,寻找,查访,忍受着断腕上的痛苦,忍受着寂寞和疲倦。
  这些又是为了谁?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捏断她手的男人,一个她仇人的儿子爱得如此深,恨得又如此深。
  无论如何,他现在总算在她身旁了。他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死在别人怀抱里。
  丁残艳垂下头,一阵甜蜜的睡意,轻轻地阖起了她的眼睑..
  “纤纤,纤纤..”小雷突然又在挣扎,又在呼唤。
  丁残艳突然惊醒,跳起来,身子不停地颤抖。
  小雷苍白的脸又已变成赤红,身上又发起了高烧,神智似已完全狂乱,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站在他床头的一个人,忽然大叫:“纤纤,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丁残艳咬着牙,一掌掴了过去,谁知小雷却拉住了她的手。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拉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她挣扎着,但她的人却已被拉倒在他怀里。
  他已拥抱着她:“纤纤,你休想走,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的。”
  丁残艳一口咬在他臂上:“放开我,纤纤已死了,你再也休想看见她。”
  “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只要你回来,我一定不会死的。”他伤口又在流血,但他却似完全没有感觉,还是抱得那么紧。
  她想推开他,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子抱过她,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子抱过她。
  她力气竟也似乎忽然消失,咬着嘴,闭上眼睛,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泪流在他肩上,渗入了他的血,渗入了他的伤口。
  她痛哭着,喃喃地说道:“不错,我是纤纤,我回来了,你..你为什么不抱得我更紧些呢?..”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愿再活下去,就没有人还能救得了他。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一种医药的力量,能比一个人求生的斗志更有效。
  你若明白这道理,也就可以知道小雷已绝不会死的。
  四
  小雷没有死。这简直已几乎是奇迹,但世上岂非本就时常有奇迹出现的。
  只要人类还有信心,还有斗志,还有勇气,就一定会不断有奇迹出现,所以希望永在人间。
  热退了后,人就会渐渐清醒。但也只有清醒时才会痛苦,只有曾经痛苦过的人才明白这道理。
  小雷张开了眼睛,茫然看着这间屋子,从这个屋角看到那个屋角。
  他眼睛里已没有红丝,但却充满了痛苦。纤纤在哪里?谁说纤纤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丁残艳一只手提着个水瓶,轻盈地走过来。
  她眼睛在发光,苍白憔悴的脸上,仿佛也有了光彩。
  小雷看到了她,失声道:“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声音虽虚弱,但却并不友善。丁残艳的心沉了下去,脸也沉了下去,甚至连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转过身,将水瓶放在靠窗的桌上,才冷冷道:“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小雷更惊讶道:“这是你的家?那么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丁残艳道:“你不记得?”
  她的手又在用力捏着她的衣角,指节又已发白。小雷偏着头,思索着,看到了肩上的血迹——血,血雨。
  山壁间的狭道,踽踽独行的老人,旋转着的油纸伞,毒蛇般的长索,砍在血肉上的巨斧,穿入骨胛的长剑..也就在这一瞬间,全都在他眼前出现。
  丁残艳霍然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已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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