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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5)

    他一来到了近前,略停了一停,便直来到了我的面前,厉声道:“举起你的手来!”
    我依着他的命令,举起了手,但是我的语音,仍然十分平和:“我不是敌人!”
    那中年人的声音严厉:“你是奸细!”
    那中年人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围住我的那些人,神情变得汹涌和激动,我知道“你是奸细”是一个十分严重的指责!
    这种指责,可以使我丧失生命,我必须为自己作辩护。
    我忙道:“你完全弄错了,我只不过是一个由外地来的游客,我和一个印度人道:一起前来的,在我的身边,还有我的旅行护照,你可以查看。”
    我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但是那中年人的固执,却实在令人吃惊,他立时道:“你可以假造的,你可以假造一切。”
    我叹了一声道:“我向你再说一遍,我决不是和你们有敌对地位的人,我只是一个游客。”
    那中年人根本没有多听我解释,他只是挥着手:“将他绑起来!”
    我立时大声道:“不必,你们要将我带到任何地方去,我都不会拒绝,但你们不能侮辱我,那样,当你们认识了错误后,向我道歉的时候,我也会容易接受些。”
    那中年人紧盯着我,冷笑道:“听来,你像是一个勇敢的人!”
    我冷冷地道:“不敢说勇敢,但你们一定会知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和遮庞土王宫中的总管一起来探险的一个外地人,对于你们和别人的争执,一无所知!”
    那中年人听到了“遮庞土王”,双眉扬了一扬,他道:“土王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已很久了,王宫也早已成了废墟,我们是经过王宫的废墟向前来的。”我说道。
    那中年人又望了我一会,我以为事情可以有一些转机了,但是,那中年人立即又道:“你是我的俘虏,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带他回去!”
    那中年人转过身,向前走出,那几十个人一起向我呼喝着。
    我放下了手,他们并没有来绑缚我,但是我却也没有任何可以逃走的机会。
    我被他们包围着,向前走去,我们经过了一条十分狭窄的山径,那条山径的尽头,是一座满是冰雪的峭壁,看来根本没有通道。
    但是,到了峭壁之前,在峭壁的左侧,却有一条狭窄的山缝,那些人一个接一个,自山缝中走了进去,我也被夹在中间。
    经过了那个山缝之后,又翻过了一个极其陡峭的山头,我看到了一个小平原。
    那小平原的四面,全是皑皑的冰雪,但是小平原上,却是十分肥沃的土地,青草野花,美丽得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我一看到山脚下有缕缕的蒸汽在冒出来,就知道那个小平原一定是地下温泉所造成的奇迹。在那个小平原上,搭着许多皮帐蓬,有不少女人,正携着小孩,在帐蓬外操作着。一看到我们,都停下了工作,向我望来。
    当我在他们的包围下,渐渐走近的时候,我听到了一连串的咒骂声,那些咒骂声,显然全是对我而发的,我只好装出一副泰然的神色来。
    我被押进了一座牛皮帐蓬之内,那中年人随即走了进来,在地上坐下,任由我站着,他问道:“你们对我们的营地,已知道了多少?如果我放你回去,你一定可以作详细报告,你们的军队,就可以将我们赶尽杀绝了,是不是?”
    我很平静地道:“你完全弄错了,如果你放我回去的话,我相信,我可以替你们安排撤退的途径,使你们都安全退回印度境内去!”
    那中年人怒道:“我们不离开我们的土地!”
    我有点嘲笑地道:“你们的精神领袖,不也避开去了么?何必那么认真?”
    那中年人怒道:“胡说,他是无所不在的,他就在我们的身边,鼓励我们战斗。”
    我知道,在目前那样的情形下,触怒那中年人,对我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是以我不再和他说那些,只是道:“你没有扣留我的必要,因为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那中年人狠狠瞪着我,我却很镇定,那中年人忽然道:“你说你自己是无辜的。你可敢在神的面前,证明你的无辜么?”
    一听得他那样说,我不禁吓了一跳。这些人,他们虽然懂得为反抗强权而战斗,但是在智识上而言,还在半开化的状态之中。我也知道他所谓“神面前证明无辜”,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定是要我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如果做到了,我就是无辜的,如果做不到,不消说,我遭到了凶险的话,那便是神对我的惩罚,死后还要落个不清白。很多落后民族,都喜欢用这种无稽的方法来考验一个人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那自然是可笑之极的事,我已立时准备拒绝他了。
    可是,我的话还未出口,我就发现,如果我拒绝的话,那一定要被他们认为我心虚!
    因为那中年人的话才一出口,围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向我望来,在他们的眼神之中,都带有一种挑战的意味,像是他们都以为我不敢接受这项挑战。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那一刹间,我完全改变了我的主意。
    自然,去依那中年人所说,接受“神的考验”云云,是一件极其无稽的事情。
    然而,在目前的情形看来,那似乎是我改变处境的唯一办法了。
    是以我在望了中年人半晌之后,缓缓地道:“好的,我将如何在神的面前,证明我是无辜的,对你们是全然没有恶意的?”
    连那中年人在内,所有的人面上,都现出了一种极其惊讶的神色来,接着,他们便发出了一阵震动山谷的欢呼声来。
    这一阵欢呼声,倒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但是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后面,那中年人突然满面笑容,向我走来,他热烈地握着我的手,摇着我的臂,表现了一种异常的亲热。
    他们是粗鲁、犷蛮、率直的民族,我不相信他们会像一些有着优良文化传统的民族那样,懂得虚伪和做作,那中年人现在对我的亲热,显然出自真诚,但是他的那种改变,却未免太突然了!
    我苦笑着:“为甚么你忽然对我表示欢迎了,你不是以为我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么?”
    那中年人笑着:“是的,我这样认为,但是你愿意在神的面前,证明你的清白,只有一个真正的勇士才敢那样做,而我们崇拜勇敢的人,即使他是敌人!”
    我耸了耸肩,原来是那样,我的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滑稽的问题。
    我在想,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因而死了,他们是不是会追悼我?
    那中年人仍在热烈地摇着我的手:“我叫晋美,是全族的首领,你别看我们现在人不多,本来有两千多战士,大部份都战死了!”
    我没有说甚么,因为晋美那样说的时候,语气之中,一点也没有悲哀,反倒充满了自豪。
    反而是我,却感到了深切的悲哀,因为我四面环顾,我看到的壮年男人,不会超过两百人,那也就是说,他们之中,十之八九战死了!
    那自然是一个深切的悲剧,他们自己或者不觉得,但是我这个旁观者,却深深感到这一点。
    晋美拉着我的手:“跟我来。”
    我不能不跟着他向前走去,在我跟着他向前走去的时候,我曾在暗中,和他较量了一下腕力,我发现他是一个壮健如牛的男人。
    在我们的身后,跟了很多人,当我回头看去,我看到离我最近的,是四个戴着十分恐怖面具、披着毛茸茸大氅的人,他们的手中,都执着一面皮鼓。
    这四个人,可能是他们族中的法师。照说,康巴族人也应该是佛教徒,但佛教徒在中国、在印度和在西藏,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三种宗教了,佛教的教义溶在民族性之中,喜欢作甚么样的解释都可以!
    我们由一条很崎岖的小路,登上了一个山头,然后,我们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一座悬崖之前,一到了那悬崖之前,我就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在悬崖之下,是一个极深的峡谷,一道急流就在那峡谷下流过,水挟着冰块,如同万马奔腾。
    每当湍流撞在大石上,溅起老高的水花时,两面峡谷,发出打雷似的巨响。
    峭壁上冰雪皑皑,两面峭壁,相距约有二十公尺,就在两面峭壁之间,有一道天然的石梁,那石梁在接近两面峭壁处,约有三四尺宽,但是在中间部份,却细得和手臂一样。
    而且,在那道石梁之上,积着一层厚冰,那层冰也不知是甚么时候留下来的了,可能自它结了上去之后,就一直也没有溶化过,晶莹透彻得如同是厚厚的一层水晶。一到了断崖之前,晋美便指着那道石梁:“你得走过去,再走回来!”
    我早已料到所谓“在神的面前证明清白”,是一件荒谬透顶的事情了,但是我却还未曾料到,事情竟会荒谬到了这一地步!
    别说那道石梁上结着冰,我只要一踏上去就会滑跌,就算不会的话,那石梁的中心部份,只有手臂粗细,是不是能负担我身体的重量,还大有疑问。
    我在那一时之间,不禁气住上冲,我冷笑着:“你以为一个人有可能在这道石梁上走过去又走过来么?”
    晋美的回答,更令人啼笑皆非。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不能,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连松鼠也难以在上面走来走去。”
    我咆哮起来:“那你又叫我走来走去?”晋美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清白的话,神会保佑你,使你平安无事!”
    我狠狠地骂了两声:“他妈的神在那里?”晋美的回答却十分富于哲理,他向我的胸口拍了拍:“在你的心里,朋友!”
    我的手心在冒着汗,山头上的寒风凛冽,气温自然在零度以下,我的手心却在冒着汗!而那时候,那四个戴着奇形怪状面具的人,却已然渐渐用手掌拍起他们的皮鼓。我对于康巴人的鼓语,早有研究,但当时全然是为了一时的兴趣而已,却再也想不到,竟会有一天,听康巴人用鼓声奏出他们的死亡之歌来。
    那四个人手段动作急骤一致,他们腰际的小皮鼓,发出整齐划一的鼓声。
    我听得懂他们的鼓声是在说:“去吧,去吧!如果你是清白的,你甚么都能做到,如果你是罪恶的,神会令你永远沉浸在罪恶的深渊中。”
    我向那四人望了一眼,向晋美望了一眼,向所有在我身后的人望了一眼。
    当我望了他们,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之后,我知道,如果我这时,拒绝在这道石梁上走来走去的话,那么,我就毫无疑问,会被他们推下深谷去,结果一样!
    我再望向那道石梁,心中在苦笑着,我走过这道石梁的机会是多少呢?
    由于我和德拉要爬山的缘故,是以我一直穿着鞋底有尖锐钢钉的钉鞋,钉鞋或者可以钉进石梁上的冰层中,但如果我不能平衡身子,或是那石梁根本负不起我的重量,那我就会掉下去了。
    一想到我会掉下去,峡谷底部,湍急的水流声,听来更是震耳欲聋,我唯一差堪自慰的是,我想,我可能不等到跌下去,便完全失去知觉了。
    在我呆立着的时候,鼓声突然停止了!
    晋美望着我的目光,又变得十分阴冷:“你应该开始了!”
    我苦笑,当一个人步向死亡的时候,滋味是怎样的,我再清楚也没有了!
    我向前走去,来到了石梁之前,我一脚重重踏了下去,鞋底的尖钉,敲进冰层之中,我用力向下踏了踏,才跨出了第一步。
    当我跨出了第一步之后,我已经完全在石梁上了。
    石梁的开始部份十分宽,我不必怕甚么,因此,我又很快地跨出了第二步。
    当我跨出第二步的时候,我的身子晃动了一下,石梁上的风似乎特别猛烈,我的面上和手上感到了一阵异样的刺痛。
    我背着风,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为了减少恐怖,我不该向下看,但是我还是向下,看了一下,我看到了汹涌的湍流,我感到了一阵目眩。
    我连忙抬起头来,又急速地向前,跨出了三两步,在那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我心头涌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我估计石梁到峡谷底的湍流,大约是两百公尺,如果我跌了下去,而水又够深的话,我不一定死,世界著名的墨西哥断崖的死亡跳水,高度是四百五十公尺!
    当然,先决条件是要水够深,水不够深的话,我是绝没有机会的。
    一想到我决不是已经死定了,我的胆子便大了许多,向前走出来的时候,也稳了许多,我张开双臂,平衡着身子,一步步走去。
    我已经快要来到石梁中间的部份了,那需要极度的小心。我已经小心之极的了,但是要就是他们的神不肯保佑我,要就是他们的神的力量,敌不过物理的规律,当我一脚踏下去的时候,石梁断了!
    我的身子向前一俯,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我的身子便从石梁中空的部份,直跌下去,一阵自石梁上散落下来的碎冰,落在我的头脸上。
    我听到晋美他们发出的怪叫声,和急骤的鼓声。在开始的一刹间,我的感觉甚至是麻木的,我几乎不知道究竟是甚么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自然立即清醒了过来,我勉力扭了扭身子,双手插向下,这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下面的水够深,可以使我插进水中去。
    我的泳术十分精良,水虽然湍急,我自信还可以挣扎着冒起头来,只要能在急流中冒起头来的话,我就可以有生还的希望了。
    我刚来得及想到了这一点。陡地,甚么声音也听不到,甚么东西都看不到了,我已经跌进了水中。
    一到了水中,我就挣扎着,使我自己不再下沉,而变得向上浮起来。
    我在水中翻滚着,被巨大的力量涌得向前滚了出去,但是我终于冒出了水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实在是极其可怕的经历,事后,我想起我居然没有死,可以生还的最大原因,倒并不是那河的河水够深,而是河水居然十分温暖。
    我在水中翻滚着,好几次,试图接近一些大石,但是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河水实在太湍急了,每到顺着水流,向前冲去,自己以为这一次一定会撞中石块之际,水流的力量将我冲开去,连碰到那些石块的机会也没有。
    我一直被湍急的水流向前冲着,也不知被冲出了多么远,在湍急的水流中,已经尽可能节省体力的了,但是还是快要筋疲力尽了。勉力支持着,使尽了全身每一分气力,我知道,只要能支持得到河水流出这个峡谷,水流就会缓慢下来,也就有希望了。
    终于,水流两旁的高山消失了!
    自然,那绝不是说,河流已到了平原上,而是山势不再那么险峻了,被聚在峡谷中的河水,向四面八方奔流着,散了开来,形成数十道小溪,非但不急,而且也变得浅了许多。
    我在水中打了几个滚,被冲进了一道溪水之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河水在一冲出峡谷之后,就变得冷不可当,当我站起来之后,寒冷的感觉更甚,像是有千百枚利针,一起在刺砸身子,我的双腿发着软,水虽然是只到我的腰际,但是我还是一站起来就跌倒,接连跌倒了好几次,才来到了溪边。
    我伏在溪边上,双脚仍然浸在冰冷的水中,溪岸的石上积着雪,我身上的衣服变得硬了,它们已结了冰,那种致命的疲乏和寒冷,实在使人消失了生的意志,觉得就此死去,让痛苦随着生命的消失一起消失,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我勉力抬起头来,如果不是在那时,我看到在一块岩石,近溪水的部份,生长着一大片苔藓的话,我真可能就此流进溪水中淹死算了。
    那片苔藓生得很繁茂,平时看了,自然不会有甚么印象,但是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这一片绿得发亮的低等植物,却给人以生命的鼓舞。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脚高脚低的向前走着,身上结了冰的衣服,发出“卡卡”的声响。
    我已记不清我是如何走进那个山洞的了,我可能是滚进去的,在山洞口,有一丛灌木,那丛灌木可以供我生火取暖,然而,我何来的火种?
    在滚进了山洞之后,至少,砭骨的寒风,已不会再吹袭。我鼓起最后的一分气力,跳着,跑着,而且脱下了我身上的衣服,然后,我再抓了两把雪,在我的身上,用力擦着,直到皮肤擦成了红色。
    那样一来,我的精神居然恢复了不少,同时,我一直将那包浸湿了的火柴夹在胁下,然后,又将半干不湿的火柴头,细心地放在耳中转动看,那样,会使湿的火柴头快一些干燥。
    我将洞口干枯的灌木枝,尽可能地搬进山洞来,然后,小心地企图将它们点燃。
    在我的手几乎已冻得僵硬的时候,我才燃着了一支火柴。在我一生之中,也可以说经历过许多风险的了,但是我也决想不到,一支火柴和一个人的生命,在某种情形之下,会发生那么密切的关系。
    我的手在剧烈发着抖,火柴升起微弱的火头,是死是生,全要看这一支火柴,能否点燃这一堆枯枝了。
    抖动的手,终于使枯枝燃烧了起来,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我也变得更有劲起来,又搬了更多的枯枝进来,在熊熊的火头之旁,发出如同原始人一样的呼叫声来。
    我焙干了衣服,我从来未曾想到,穿起了干衣服,竟是那样令人舒服,而在感到了舒服之后,真正挪动一下身体的力道都没有了,就在火堆边倒了下来,而且立即睡着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我是被寒冷和如同猛虎吼叫似的声音弄醒的,我醒了之后,翻了一个身,身子缩成一团,又睡了极短的时间。
    但是由于风声实在太惊人了,我不得不弯起身来,向洞口望去。
    当我看清了洞口的情形时,我不禁呆了半晌,我的运气实在太坏了,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旋风,卷进山洞来。
    在半个山洞中,已积了极厚的雪,在那样坏的天气之中,我可能寸步难行。
    虽然,我如今勉强还可以在山洞中栖身,但没有枯枝可以供我取暖,也没有粮食,坏天气不知要持续多久,看来仍是死路一条了!
    我冒着风雪,冲到了洞口,在洞口呆了片刻,又退了回来。
    如果不是我眼前的处境如此糟糕的话,那么,我这时在眼前看到的景色,可以说是在地球上能够看到的最壮丽景色。
    眼前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头,根本完全看不见,而近处的山头在大片大片狂舞着,向下降落来的雪花之中,就像是幻影,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境地之中。旋风不时将地上的积雪卷起来,和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相撞击,然后又散开来,飘舞着。
    我站了大约一分钟,在我的衣服上,已经积下了不少雪花,我退回洞中之后不由自主,向我的那双鞋子看了一眼,然后苦笑起来。
    人饿急了可以吃皮鞋,但是我的攀山钉鞋,可供吃的部份,却实在太少,那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我在这个山洞中不出去,那我只是枯守着,可能守到天色转晴,但到那时,我已经可能饿得连举步走出山洞的气力都没有了。
    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出去冒冒险!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剩余的小半盒火柴,小心藏了起来。我没有任何食物,只好抓了几把雪,在口中胡乱嚼着,吞了下去。
    第六章 变成了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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