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石岭的女人(2)
时间:2016-11-26 作者:冰河 点击:次
老旦满足地哼哼,老猫样伸着懒腰。翠儿回头笑着冲他走来。她扔掉手中的物件,一屁股坐在炕边儿,爱惜地摸着他的头。她玩笑般掀掉他的被子,嘻笑着说:“旦儿啊,醒啦?昨晚儿个服了不?日头都偏西了你都爬不起来,驴叫都吵不醒你,呵呵……快起来,俺给你做了棒子面窝窝,栽了几个枣子,香死你!俺还掏了几个鸡蛋,一会都给你补回去,啊……呵呵……”
她说着塞进来凉凉的手,在他火烫的身体上游走摸摘,肥耗子似的绕着他那不软不硬的玩意儿。晨光里她的圆脸泛起红霞,如满是甜汁的苹果。
“还想来不?”女人害羞地问,她轰隆隆爬上炕沿,挺直身体,掀着湿乎乎的衣服……
“翠儿,别,等等!”老旦觉得有个地方漏了,流了,涌了,烫了,于是恍然惊醒了,身上热汗淋漓,是梦。
急促地喘息后,老旦轻轻叹了口气。他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梦,可为何闭眼就来?一来就那么汹涌,要么吓人,要么催泪,来了也只是折磨,折磨了也不给个痛快,只留下梦醒后更大的难过……还不如不来,平白令他叹出没完没了的气。他懊丧地睁开眼。屋子里有撩水声,仍是那俏眼的女人。她背朝他洗着什么——她总是洗着什么,要么是绷带要么是衣服,要么只是她的手。老旦这次没有惊慌,只是张大嘴轻轻喘气,这时才觉得浑身粘热,下面焐得难受。他知道一定光着,但那地方一定盖着。啊呀,梦就是在那儿结束的呦。想到它就感觉到了,这硬邦邦的东西把被单顶起个帐篷,热乎乎湿漉漉的,像半碗浆糊倒在了裤裆里。他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忙直起腰,抓起枕边的一件衣服堆去下面。
女人听见动静,缓缓回过头来,一副不知情的样,脸却红得像个柿子,嘴角也紧抿着,像是怕一笑就刺破真相。她刚才一定看见了,老旦想。
“妹子,俺唬着你了?”老旦憋出一句话,尴尬比沉默好受呢。
“哦……没有……翠儿是你老婆?”女人脸上褪了红,淡淡地说,然后又转身去洗。老旦看到她洗着自己的军帽。
“嗯,是俺老婆。”老旦又擦了擦汗,下面也疲软了下去。南方女人不像板子村女人那么泼辣,看她背后的腰身,窄腰宽胯,肩膀略微前倾,这是奶过孩子的样。
“妹子……你多大了?”
“下个月就二十一了。”
“哦,你男人哪?”话一出口,老旦觉得很笨。
“被鬼子杀了!”唉,老旦掐了自己一下,见她咬着嘴唇,又问,“你叫个啥?”
“叫我阿凤好了……你的伤还没好,当心着凉,把这碗野菜粥喝了,趁热喝了,接着睡吧。”阿凤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糊,老旦忙接过来,味道不错,是刚才梦里的味儿么?
阿凤帮他掩了掩被单,披散的头发无意间扫过他的手臂和胸口,扫得他的心怦怦直跳。他瞥着她的脸庞。烟熏火燎的疲惫之下,藏着俊俏的秘密。她身形如柳,走路没甚声响,可不像翠儿那样坦克般步步动地。阿凤总是低着眼睑,凤眼里一双眸子神韵夺目。那手也细滑白净的,声音更比手还要滑腻轻盈。她低下身时,丰满的**鸭梨一样沉甸下来,好闻的味道散进他久不识女色的鼻孔。老旦心里一只猿猴上蹿下跳,他两只手不自然地摊在两边,绷着脸傻呵呵地呼吸,燥热烧透了他,泛上一阵上炕时才有的尿紧。
阿凤放了一包香烟在他身边,轻声说:“你的弟兄们给的,都盼着你早点好,带他们回去。”
“这地方叫什么?”老旦忙问这早该问的问题。
“松石岭。”说罢,阿凤轻巧地掀起草帘,一闪就出去了。
几天后,杨铁筠睁了眼,这烧得恍惚的人时晕时醒,红肿的喉咙咳出黄中带血的痰粒,正如女人们的说法,他死不了了。
老旦没事就坐在他屋里,等着和他说话。在医院养伤的时候,老旦很留意医护人员调理伤员的办法,自己也体验了个通透,过鬼门关的经历,过了就忘不了。那些清洗伤口,囊肿排脓,以及放血降压的活儿,多学到管用的皮毛。杨铁筠的右腿流脓不止,恶臭难闻,老旦用小刀帮他放了放,再上一些女人熬制的草药,伤口消肿加速,终于细了下去。这真是奇迹。要感谢那些女人们,她们精心研磨的土方定然起了作用。
屋外小雨绵绵,屋里鸦雀无声。杨铁筠靠在颤巍巍的床边,呆望着一屋子的战士们,他的眼无神无彩,瞳仁里仿佛只有沙子,随时都可能散开一样。老旦给他喝了一小碗温水。杨铁筠看到缺掉半截的腿,轻轻地战栗着,死死地抓着床架子。
“咱们一共闯过来二十五个……这是山里一个没路的地儿,暂时安全的!”老旦尽量说得简单,担心初醒的杨铁筠还犯迷糊。
“其他……一百多个弟兄……都没过来?”杨铁筠的声音像变了个人,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它颤抖着,躲闪着,甚至带着恐惧,这哪像杨铁筠在说话呢?老旦见他抓着床架的手不停地抖,就抓住了,轻轻说:“大多都牺牲了……有十多个弟兄原本也突出来了,因为咱俩被炸翻了,二子和陈玉茗带他们折回去救咱们,就没回来几个!”老旦越说声音越低,微带哽咽,他怎能忘了那一幕呦。
“弟兄们呐……”杨铁筠轻叹一声,像是怕泪掉下来,就闭住了眼。
“连长,老哥,不说这些了,弟兄们没个啥,打鬼子哪有不死人的?没有你们俩,咱们又怎么过得来?大伙怎么舍得你们被鬼子捉去?二子哥见你们被炸翻了,他一下就跳车了,他跳了我就跳了,不少弟兄就都跳下去了……我们都等着你俩好了,领咱们回武汉呢!”黑牛又要哭了。
“好了黑牛,不说了,连长还累……”陈玉茗语气镇静,他永远是个不掉泪的。
二子悄悄钻了进来,攥着只漂亮的山鸡。他头上结了疤,黑乎乎的像顶着条蜈蚣。二子也不言语,笑呵呵冲老旦和杨铁筠举起断了脖子的山鸡。老旦冲他笑了笑,杨铁筠只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问:“地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