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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2)

  立即跃后避开,怒喝:“段智兴这老儿也来跟我为难了?”
  其实郭靖所使指法并非真是一阳指,如何能破蛤蟆功,但欧阳锋大惊之下,不及细辨,待得跃开,才想起这一阳指后招无穷,怎么他一指戳过,就此缩手,想是并未学全,不等郭靖回答,双掌一上一下,一放一收,斗然击出。这一下来得好快,郭靖念头未转,已然纵身跃起,只听得喀喇一声巨响,帐中一张矮几已被西毒双掌劈成数块。
  欧阳锋重占上风,次掌继发,忽觉身后风声飒然,有人偷袭,当下竟不转身,左腿向后反踢。身后那人也是举腿踢来,双足相交,那人一交摔了出去,但腿骨居然并未折断,倒是大出欧阳锋意料之外。他回过身来,只见帐门处站着三个年老乞丐,原来是丐帮的鲁、简、梁三长老。鲁有脚纵身跃起,双臂与简、梁二人手臂相挽,这是丐帮中聚众御敌、以弱抗强之术,当日君山大会选立帮主,丐帮就曾以这功夫结成人墙,将郭靖与黄蓉逼得束手无策。
  欧阳锋从未和这三人交过手,但适才对了一脚,已试出鲁有脚内力不弱,其余二丐想来也都相类,自己与郭靖单打独斗虽稳操胜券,但加上一群臭叫化,自己就讨不了好去,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傻小子,你功夫大进了啊!”
  曲起双腿,双膝坐在毡上,对鲁有脚等毫不理会,说直:“你要和我订甚么约,且说来听听。”
  郭靖道:“你要黄姑娘给你解释《九阴真经》,她肯与不肯,只能由她,你不能伤她毫发。”欧阳锋笑道:“她若肯说,我原本舍不得加害,难道黄老邪是好惹的么?但她如坚不肯说,岂不许我小小用点儿强?”郭靖摇头道:“不许。”欧阳锋道:“你要我答应此事,以甚么交换?”郭靖道:“从令而后,你落在我手中之时,我饶你三次不死。”
  欧阳锋站起身来,纵声长笑。笑声尖厉奇响,远远传送出去。草原上的马匹听了,都嘶鸣起来。好一阵不绝。
  郭靖双眼凝视着他,低声道:“这没甚么好笑。你自己知道。总有一日,你会落入我的手中。”
  欧阳锋虽然发笑,其实却也当真忌惮,暗想这小子得知《九阴真经》秘奥,武功进境神速,委实轻视不得,口中笑声不绝,心下计议已定,笑道:“我欧阳锋竟要你这臭小子相饶?好罢,咱们走着瞧。”郭靖伸出手掌,说道:“丈夫一言。”欧阳锋笑道:“快马一鞭。”在他掌上轻拍了三下。这三击掌相约是宋人立誓的仪式,若是负了誓言,终身为人不齿。
  三掌击过,欧阳锋正要再盘问黄蓉的踪迹,一瞥眼间,忽在营帐缝中见有一人在外飞掠而过,身法快捷异常,心中一动,急忙揭帐而出,却已不见人影,他回过头来,说道:“十日之内,再来相访,且瞧是你饶我,还是我饶你?”说罢哈哈大笑,倏忽之间,笑声已在十数丈外。
  鲁、简、梁三长老相顾骇然,均想:“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有,无怪能与洪帮主齐名当世。”郭靖将欧阳锋来访的原由向三人说了。鲁有脚道:“他说黄帮主在咱们军中,全是胡说八道。倘若黄帮主在此,咱们岂能不知?再说……”
  郭靖坐了下来,一手支颐,缓缓道:“我却想他的话也很有些道理。我常常觉得。黄姑娘就在我的身边。我有甚么疑难不决之事,她总是给我出个极妙的主意。只是不管我怎么想念,却始终见不着她。”说到这里眼眶中已充满泪水。鲁有脚劝道:“官人也不须烦恼,眼下离别一时,日后终能团聚。”
  郭靖道:“我得罪了黄姑娘,只怕她再也不肯见我。不知我该当如何,方能赎得此罪?”鲁、简、梁三人相顾无语。郭靖又道:“纵使她不肯和我说话,只须让我见上一面,也好令我稍解思念的苦楚。”简长老道:“官人累了,早些安歇。明儿咱们须得计议个稳妥之策,防那欧阳锋再来滋扰。”
  次日大军西行,晚开安营后。鲁有脚进帐道:“小人年前曾在江南得到一画,想我这等粗野鄙夫,怎领会得画中之意?官人军中寂莫,正可慢慢鉴赏。”说着将一卷画放在案上。郭靖打开一看。不由得呆了,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簪花少女,坐在布机上织绢。面目宛然便是黄蓉,只是容颜瘦损,颦眉含眄,大见惟悴。
  郭靖怔怔的望了半响,见画边又提了两首小词。一词云:“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边衣。”另一词云:“九张机,双飞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这两首词自是模仿瑛姑“四张机”之作,但苦心密意,语语双关,似又在“四张机”之上。郭靖虽然难以尽解,但“薄情自古多离别”等浅显句子却也是懂的,回味半日,心想:“此画必是蓉儿手笔,鲁长老却从何处得来?”
  抬头欲问时,鲁有脚早已出帐。郭靖忙命亲兵传他进来。鲁有脚一口咬定,说是在江南书肆中购得。
  郭靖就算再鲁钝十倍,也已瞧出这中间定有玄虚,鲁有脚是个粗鲁豪爽的汉子,怎会去买甚么书画?就算有人送他,他也必随手抛弃。他在江南书肆中购得的图画,画中的女子又怎会便是黄蓉?只是鲁有脚不肯吐露真相,却也无可奈何。
  正沉吟间,简长老走进帐来,低声道:“小人适才见到东北角上人影一晃,倏忽间不知去向,只怕欧阳锋那老贼今晚要来偷袭。”郭靖道,“好,咱们四人在这里合力擒拿。”简长老道:“小人有条计策,官人瞧着是否使得。”郭靖道:“想必是好的,请说罢。”简长老道:“这计策说来其实平常。咱们在这里掘个深坑,再命二十名士卒各负沙包,守在帐外。那老贼不来便罢,若是再来与官人罗唣,管教他有来无去。”
  郭靖大喜,心想欧阳锋素来自负,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此计虽旧,对付他倒是绝妙。当下三长老督率士兵,在帐中掘了个深坑,坑上盖以毛毡,毡上放了张轻便木椅。二十名健卒各负沙包,伏在帐外。沙漠中行军常须掘地取水,是以帐中掘坑,毫不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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