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外

　　一个在层层大山的包围中缄默的快被世人遗忘的小村庄中，高考成绩的消息划破了久久沉寂的寂静。村里人对高考—这个走出大山唯一的路感到异常的兴奋。似乎谈论高考可以带来一点外面世界的新奇感。

 

　　  老王头紧闭着眼躺在躺椅上，边在树下乘凉边和做手头活的王婶说：“朱大胖子家的小胖子今年考得不错呀！”老王头过了一会又说：“山娃……不行，没考上！小山，小山啊，走不出着大山咯！王婶叹了口气说：“小山妈在医院里还准备听他儿子的好消息，这下好了……”

 

　　  许小山对着自己家的土墙傻傻的坐了两天，老许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许小山神情有些呆滞，嗓子因两天未喝水而变得有点沙哑：”爹，我考不上，也不想再复读了，再说娘也一直长着病。”他顿了顿说:“我想去镇上的工地去，每天能挣点。”老许仍是不停的抽烟，眼皮耷拉着，像是没听见。许小山就当他是默许了，不同意也不行。他娘在医院里动手术等着用钱，老许每天去医院，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还得想办法筹钱，家里没几个亲戚，知道这事的也都躲的远远的。

 

　　  朱小胖子叫朱发，他爹朱大胖子是个司机，家里有那么几个钱。知道朱小胖子考上了大学，朱大胖子乐的忘乎所以，请了两天的客，逢人就夸他儿子厉害。

 

　　  小山去了工地，看见工头正骂骂咧咧地指挥，你给我快点，这么慢，中午别吃饭了。小山扯了扯身上的旧衣裳，走到工头那里说：“大……大哥，我想干点活。”工头歪着头看了看这个文弱的少年，说：“添什么乱，滚。”小山一看工头不要他，连忙说：“我壮实着呢，我家的柴都是我从山上背下来的。”他一看工头一脸的怀疑说，：“真的，我搬给你看。”说着扛起了两袋水泥，就搬了起来，工头说：“还真没看见这样的人呢！”搬了几趟之后，小山背上渗出了血，小山用手摸了摸，咬了咬牙，也没停。

 

　　  一个月后，老许正准备上医院的时候，小山回来了，老许一看，儿子黑了，也结实了。小山神神秘秘的把老许叫到了屋里，掏出了一万块钱。他爹一脸的惊奇：“山娃，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小山说：“我向工头预支的工资，工头看我表现不错，就准了。”老许心疼的问：“山娃，在那里累不？”小山扯了扯磨出洞来的衣服，黝黑的脸上灿烂地笑着说：“不累，爹，快把这钱拿给娘做手术吧！”他爹咧了咧嘴，眼角涌出了泪水，用皴得像老树皮似的手抹了抹说：“嗯嗯。”小山在家里呆了半天，听老王头说朱发已经去了大学，心里不免心酸，便匆匆回了工地。

 

　　  小山在工地上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去附近的旧书摊转转，碰到喜欢的书就咬咬牙买下来，揣在怀里。等没活干事的时候，到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的看点书。日子就在干活与看书之间流逝了。朱小胖子进了大学，挂了N次科，后来连考带买的凑够了学分，勉勉强强的毕了业。

 

　　  朱小胖子毕了业就进了县财政局，慢慢的升成了局长。大大的啤酒肚，锃亮的黑皮鞋。回村也是专车接送，相当气派。小山在一次事故中砸伤了腿，还落了病根。上级领导听说他的事迹来看他时候，发现了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书，觉得他很不一般，就将他提拔成了主管经理。

 

　　  一天，小山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朱小胖子。两个老同学几年没见了，见了面尴尬了好一会，朱小胖子收了收憨憨地肚子说：“那个啥，听说你混的不错。”小山笑了笑说：“没，没。不如你”朱小胖子通红着脸，不只是醉的还是怎么的，说：“不不，你是个自在人。哎，你这腿回事呀？”小山说：“以前在工地里干活伤的。朱小胖子说：“得小心呀，小心……行，我先走了。”说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小山自高考过后再也没见过朱小胖子，到今天才看见大家嘴里的李局长，自己当年的老同学，老同学……

 

　　   一个月后，许小山回家的时候，隔壁的老王头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朱胖子被查了，全部的财产都充了公。他的高考成绩也被查出来是假的。”老王头稍微喘了口气，又用试探性的口气问：“听说是和你换了？”老许听了这话之后差点没站住，一脸的惊愕说：“啥？怎么回事？”小山淡淡的笑了笑说：“爹，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他停了下说：“当年我考得很好，那时候娘还长着病，咱家实在拿不出钱来给娘看病了，学费就更别提了。我回来的路上正发愁，李发父子拦住了我……”

 

　　  小山妈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老许老泪纵横。老王头又说：“老许，你给小山找找人，或许……“小山断了老王头的话说：“老王叔，我知道你心好，虽然我没去上学，但我在高考之外走出了另一条走出大山的路。”小山妈停止了呜咽，她知道儿子在工地受了很多苦，她当娘的怎能知不道儿子身上的片片淤青，听不见儿子在夜里的低声呻吟呢？ 

 

　　  后来听村里人说，小山有头脑当上了总经理，把老许和小山妈接到了城里。朱小胖子保释出来后，接了他爹的班，每天喝的醉醺醺的。终于，在一个路口的拐角迎面开来了一辆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