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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永生(43)

  “在你眼里,我女儿很漂亮吧。”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看了眼何夕,说: “任何人都会认为她很漂亮,除非那个人的审美有问题。”
  “你看她的眼眸是什么颜色的?”
  “淡蓝色。”我说出来就有些后悔,我该看一眼何夕再说的,一般人都会这样,现在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谁都会明白我对她有多注意。
  范海勒只是一笑,又问: “你看她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也是蓝色的。”
  “白色的裤子,是吗?”
  “是的。不过这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确定这件衣服就是你看到的这个颜色吗?”范海勒指着何夕问我。
  “当然,难道你觉得这件衣服不是蓝色?”我忽然有些心虚,可我读书时候体检并没查出来色盲或色弱啊。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人眼能分辨的颜色是很有限的。”
  我点头。
  “一只苍蝇看出来的世界和人是不同的,因为它们眼睛的光学结构和人不同,苍蝇看这件衣服,很可能就不是蓝色的,那么是苍蝇对,还是人对?”
  “这个,我们是人,当然要站在人的立场上。”
  “其实,眼部结构再精密的生物,能分辨的光谱也是极有限的,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一个人,一件衣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所看见的是全部的一丁点。”他伸出小指比了一下,以示只有极少的一点点, “不单是视觉,我们能闻到多少气味,就算是狗,又有多少气味分辨不出?还有听觉也是这样。一个人认识世界,是从眼、耳、鼻来认识的,但这三个器官所反映出的世界,离这个世界的原样可差得太远了。哦,要再加上触觉,那同样不可靠。科学仪器是人体器官的放大和延续,它们的作用同样有限得很。”
  “所以您认为像经络、穴位这些,是真实存在,但由于我们的认知手段有限,所以还发现不了这些就在体内的东西?”我皱着眉,一边思索他的话,一边问。
  “对,就是这样。”
  这时何夕已经结完账,她摇了摇头,显然对她父亲这种大胆的想法并不很认同。
  “差不多了,我们往安检去吧,边走边说。”
  “我倒是想到一个理论,可以和您的想法相呼应。”我起身的时候说。
  “说来听听。”
  “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一切物质,只占宇宙总物质的百分之四左右,而比这些被称为一般物质多许多倍的,是一种被称为暗物质的东西,这些物质看不见,目前也探测不着,是由遥远宇宙里一些天体不正常的运行轨迹推断出的。而比暗物质总质量更多的是暗能量,同样看不见摸不着。如果暗物质、暗能量不仅在遥远的宇宙空间里存在,而且在我们身边也有的话,那么中医理论就能解释了,因为经络是暗物质,所以目前的仪器查不出。可它确实存在,所以能发挥作用。”
  范海勒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想法太好了,补充了我想的许多不足。不仅仅暗物质,还有暗能量。我一直以来坚信中国道家的练气术是真实有效的,没错,那就是暗能量,流淌在身体里的暗能量!”
  何夕摇头,轻声对我说: “父亲特别迷信道家的学说,一直根据道家古籍做各种尝试性的医学研究。要是在过去,他肯定会炼丹养气做个方士的。”
  “怎么,你不相信?”
  “也不是完全不信,可我还是习惯从西方医学出发,根据被证实的理论踏实地进行研究。这可能和我的学习环境有关吧。”
  范海勒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后,刚才他和我们言谈甚欢放声大笑,但此刻为什么他的背影却显得如此憔悴?
  是我多心了,还是范哲给他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让这位老人的内心,已经不堪重负?
  从很远处就能看见徐家汇天主教堂两座锐利向天的尖顶。这幢漂亮的哥特式建筑是上海最大的天主教堂,建造于一九一O年,历史悠久,属于上海市文物保护建筑。绕过门口的喷水池,我和何夕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教堂。
  今天是周六,我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并不是弥撒时间,教堂里的人并不多。我向一位天主教徒询问神父所在,他指了一位戴眼镜穿黑色便服的中年男子给我看。
  “您好神父。”我走上去对他说。
  “您好,第一次见到你,是哪位教友带你来的吗?”他向我微笑。
  “并不是。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三个月前可能到这里进行了一场告解,那也是一个星期六,在早上。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找出那位听他告解的神父。”
  神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我: “哦,您想干什么呢?*
  “他被牵扯进了一宗很严重的案子,我想问问……”
  神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打断我: “哦天哪,您不是我主的信徒吧?”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念了一句, “信我主得永生。”
  “呃,是的。”我尴尬地回答。
  “那么我告诉您,任何情况下,神父都不能透露告解者的告解内容。这是最基本的守密原则。”
  “啊。”我惊讶地看了一眼何夕,她也皱起了眉头,看来何夕也不是天主教徒,对这项规定不太清楚。
  “但是,这可能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对于警方来说,这也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是否要公安局出面……”
  “先生,”神父摇了摇头,再次打断我,“谁来都没用,我说过,是任何情况。透露告解内容是严重违反教规的,哪怕那是个在逃的犯人,我们也无法提供帮助。”
  事前我也猜到神父会对告解内容守密,这是基于道德的一般推断。所以本准备先自己试试,实在不行就让警方出面,想来真正威胁到了公共安全,总能让对方开口。没想到天主教在这方面的规定竟如此严厉,看似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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