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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在城市的树(2)

  “家里有这样一个漂亮女人你放心出来?打漂亮女人主意的人多啊。” 
  周大树说:“我家女人也到城里打工来了。” 
  “在哪里打工?” 
  “不知道。我们上火车的时候被挤散了。”周大树一副焦急的样子,“我们又没有手机,老家也没有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这就有点难了,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我们都是买的到这个城市的票。” 
  “这么大的城市,你到哪里去找她呀?” 
  “我们是正月初九出来的,已经三个月了,我真的很急呀。” 
  “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找,能找到更好,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别的农村女人能到城里打工,你家女人同样也能在城里打工的。” 
  周大树说:“我家女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啊。” 
  吴福说:“林业局的领导对我们这些农民工管得可严啦,把我们当牛一样地使唤,哪能让你去找老婆。” 
  周大树说:“这个我知道。端人家的饭碗,挣人家口袋里的票子,人家能不管吗。吴哥,你来林业局打工的时间比我长,经的事情比我多,往后还请多关照啊。” 
  “这个话不要说。背井离乡,抬头低头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自己保自己都难,谁能关照谁呀。”吴福说着,拿了把锄锄草去了。 
  周大树怔了一会儿,也拿把锄跟着出了门。 
   
  二 
   
  市林业局办公大楼后面是林业局干部职工的生活区,两栋住宅大楼中间夹着一大片平地,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几块平整的苗圃地,苗圃地里的各种苗子有两米高,长得十分葱茏茂盛。城市里的人真会享受,他们在苗圃地中间修了平整的水泥路,修了两口小水塘,还修了一座凉亭,吃过晚饭,人们把这里当作花园一样散步休闲。 
  周大树跟吴福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苗圃锄草,施肥,杀虫,修剪苗木的枝叶。锄草,施肥,杀虫周大树都会做,做农民的谁没有给庄稼锄过草,施过肥,杀过虫。给苗木修剪枝叶的活儿周大树却没有做过。吴福说:“林业局的技术员交代了,这些苗木都是用来美化城市的,日后要栽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两旁,不把枝叶修剪成形,日后会影响城市的美观。技术员还说,这些苗木都是名贵苗木,不能修剪坏的,修剪坏了要赔,扣当月的工资。” 
  周大树就急了:“这可怎么办,你教我好吗?” 
  吴福眨巴几下眼睛,有点歪的脸面透着一种狡黠,说:“教你可以,但要给我师傅钱。” 
  周大树惊道:“还要钱呀。” 
  “你一个月八百,我一个月八百,说明我们俩人的劳动能力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教你技术呢。去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剪坏了两株四季桂,扣我一个月的工钱,扣得我吃饭都没钱了。” 
  “我做锄草杀虫施肥的重活累活,你做技术活还不行吗?”周大树实在舍不得从八百元的工资中拿钱出来给别人。 
  “好啊,我去对冯副局长说,让他给你开做粗活的工资,给我开做技术活的工资。你可别眼红我的工资比你高。” 
  周大树真没有想到这个吴福心肝会有这样歹毒,问道:“你要我给你多少钱?” 
  “也不要你的钱。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就行了。” 
  “每天早晨四个馒头?”周大树他们这些打工的农民也跟林业局干部职工一样,在林业局食堂吃饭。他们这些打工的为了节约钱,每天早晨都是吃馒头,不敢吃别的什么。中午和晚上吃饭也从不吃荤菜,只是吃点咸菜或是白菜之类的小菜。 
  “那你准备给我买肉包子吃?” 
  周大树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明白呢?”每天早晨两块钱的馒头,周大树甘愿了。周大树不是担心林业局减他的工资,而是担心工作没有做好,林业局不要他干了。想起刚刚进城找工作的那些日子,周大树心里就后怕。正月初九这天周大树跟妻子在火车站走散之后,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这座城市。可是,在城里找工作的农民工实在太多,他在城里瞎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工作,带来的一点钱早就用完了,饿不过,就像那些流落街头的乞丐一样,在垃圾箱里拾别人丢下的果皮之类的东西充饥。他想回去,却没有路费,回不去了。一个月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在市林业局看守大门,做保安。工作上没有出半点差错,领导对他的评价也不错,就因为多看刘艳艳几眼,不让他守大门了,把他弄到苗圃园来了。如果在这里还出什么差错的话,自己是非滚蛋不可了。 
  在苗圃园做了一些日子的活儿,周大树才真正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多看刘艳艳几眼,刘艳艳再长得像自己的女人,却不是自己的女人,看也是白看,自己再怎么焦急地牵挂着老婆,刘艳艳却不是自己的老婆,到头来把好工作丢了,到苗圃园来受罪。周大树不是做不了苗圃园的活儿,给苗木修剪枝条的活儿也不复杂,看一看吴福是怎么剪的,自己再小心地剪几回,也就会了。周大树受不了吴福身上的许多坏毛病,最让周大树无法忍受的,是吴福夜里睡觉磨牙。开始的时候,周大树在睡梦中老是觉得是谁用锅铲刮苗圃园中那根水泥柱子,嘎嘎的声响,让人浑身一阵一阵地起(又鸟)皮疙瘩。后来他才知道是吴福磨牙,他把吴福踢醒,吴福转过身去,说两句梦话,或是骂一句娘,又开始了他的用锅铲子刮水泥柱子的工作。周大树又把他踢醒,恼怒地告诉他不要磨牙了,不然他睡不着觉。吴福鼓着眼睛吼他说:“谁磨牙了,我还听到你磨牙呢。” 
  周大树忍无可忍,只得跟他分铺。他们一块住在苗圃园旁边一间小杂屋里,小杂屋不过农村晒谷子的晒簟那么宽,过去用来装锄头水桶之类东西的,摆了一张木床,就占去了大半个空间。周大树找来几块木板,在临窗的旁边搭了个铺,“跟你一块睡觉,简直是受罪。” 


作品集向本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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