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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 舞(5)

  “而且他三十岁时就已隐于深山,发誓有生之日绝不再踏入红尘一步,死后也要将泪痕陪他葬于深山。”
  “是哪座山?”
  “不知道。”老人说,“没有人知道。”
  卓东来叹息:“就因这缘故,所以江湖中才少了一位剑术大师,也少了一位利器神兵,这是江湖人的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萧泪血却总算活了下来。”
  “是的。”卓东来悠悠地说,“不管怎么样,萧泪血总算没有死在泪痕下,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他的声音虽然也充满伤感,可是他的眼睛却因兴奋而发光,就好像一个登徒子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少女已经站在他床头一样。
  等他再抬起头去看小亭中的老人时,老人仿佛已经睡着了。
  细雪霏霏,小门半开,卓东来已经走出去,蝶舞已经准备关门了。
  只要把这道门关上,这地方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
  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来敲门,让她和那个老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因为她对外面的那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企望,完全没有留恋。
  她的心已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付麻木的躯壳和一双腿。
  她的这双腿就好像是象的牙、麝的香、羚羊的角,是她生命中最值得宝贵珍惜的一部份,也是她所有一切不幸的根源。
  ——如果没有这么样一双腿,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些?
  蝶舞垂着头,站在小门后,只希望卓东来快点走出去。
  卓东来却已转过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
  “这些天来,你日子过得好不好?”
  “很好。”
  蝶舞的声音里全无感情,几乎比卓东来的声音更冷淡。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卓东来说,“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谢谢你。”
  “可是我也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卓东来淡淡地说,“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有些人一定很希望我这么样做的。”
  蝶舞忽然觉得像是条受惊的羚羊般往后退缩,退到门后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卓东来笑了。
  “可是我当然不会这么样做的,”他的笑眼中充满残酷之意,“我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应该对我好一点,因为你欠我的情。”
  蝶舞抬起头,盯着他。
  “你要我怎么样对你好?”蝶舞忽然问他,“是不是要我陪你上床睡觉?”
  她的风姿仍然优雅如贵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婊子。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功夫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只要跟我睡过一次觉的男人,就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蝶舞说,“我的腿动起来的时候,男人是什么滋味,你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
  她已经开始在笑了,笑声越来越疯狂:“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因为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你这一辈子活着都是为了他..”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卓东来忽然拧住了她的手,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掴在她脸上。
  她苍白美丽的脸上立刻留下五条血红的指痕,可是眼中的畏惧之色反而消失了,变成了满腔轻蔑和讥诮。
  卓东来用力拧转她的手,拧到她的后背上,让她痛得流出了眼泪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错了,”他眼中仿佛已因别人的痛苦而充满激情,“现在我就要让你知道,你错得多么厉害。”
  四
  夜深。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炉中的火焰在闪动。蝶舞赤裸裸地蜷曲在铺满紫貂的软榻上,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她的腿更美,美得让人宁愿为她下地狱。
  她的眼泪已不再流。
  比起刚才所受到的侮辱和痛苦来,以前她所受到的苦难简直就像是儿戏。
  她简直无法想像人类中竟有这种变态的野兽。
  通往外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卓东来已经出去,蝶舞听见外面有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蝶舞隐约听出他是在告诉卓东来,司马超群忽然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已经请了好几位名医来看过,都说他是因为积劳成疾,必需静养才能恢复,所以暂时不能见客。
  卓东来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这年轻人。
  “是不能见客?还是什么人都不能见?”
  “好像是什么人都不能见。”
  “连我也不能见?”
  “大概是的。”
  “所以夫人才特地要你来告诉我,叫我也不要去打扰他?”
  “夫人只说,请卓先生把所有的事都暂时搁一下,等老总病好了再说。”
  “你见过夫人请来的大夫?”
  “三位我都见过了,”年轻人说出了这三位大夫的名字,无疑都是长安的名医。
  “他们怎么说,”卓东来又问,“他们都说老总这次病得不轻,如果再拖下去,就危险得很了?”
  卓东来又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这几天他实在不该生病的,他病得真不巧。”
  “为什么?”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卓东来身边的亲信,所以才敢问他这句话。
  内室中的蝶舞全身肌肉突然绷紧,因为她听见卓东来又在用他那种特别残酷缓慢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那年轻人说:“因为这两天朱猛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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