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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柳,及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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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盲柳的说明>
        差不多时隔八年,我对发表在一九八三年十二月号《文学界》上的《盲柳与睡
    女》进行了修改,于是有了这篇作品。原作大约有八十页原稿纸(每页四百字),
    约略长了些,以前就想多少缩短一点儿。九五年夏天正好有个在神户和芦屋举办朗
    诵会的机会,当时无论如何都想朗诵这篇作品(因为这篇作品是想着那一地区写
    的),遂决定大加改动。为将其同原作《盲柳与睡女》区别开来,就随便换了个名
    字,姑且叫《盲柳,及睡女》。原稿页数减了四成,压缩到四十五页左右,内容也
    因之有部分改变,流势和意韵都和原作略有不同,遂作为另一版本、或者说作为另
    一形式的作品收入这个短篇集。短时间里新旧两个版本将同时存在。
        那篇作品和同样收在短篇集中的短篇《萤》乃是一对。《萤》后来纳入长篇
    《挪威的森林》,而那篇《盲柳与睡女》,情节上则同《挪威的森林》没有直接关
    联。
    闭上眼睛,就闻到了风的气味。带有硕果般膨胀感的五月的风。风里有粗粗拉拉的果
皮,有果肉的粘汁,有果核的颗粒。果肉在空中炸裂,果核变成柔软的霰弹嵌入我裸露的手
臂,留下轻微的疼痛。
    “嗳,现在几点?”表弟问我。我们身高相差近二十厘米,表弟说话总是扬头看我的
脸。
    我觑了眼手表:“十点二十分。”
    “表可准?”表弟问。
    “我想是准的。”
    表弟拉起我的手腕看表。手指细细滑滑,却意外有力。“贵么,这个?”
    “不贵,便宜货。”我又看了一眼表盘说道。
    没有反应。
    我看看表弟,见他正不无困惑地往上看着我,唇间露出的白牙看上去就像退化的白骨。
    “便宜货。”我看着表弟的脸,一字一板地重复,“便宜是便宜,但相当准。”
    表弟默然点头。
    表弟右耳不好。上小学没几天耳朵就给棒球砸中了,那以来听力一直有障碍。话虽这么
说,日常生活中基本没有什么不便,所以还是上普通学校,过普通生活。教室里总坐右侧第
一排,以便左耳对着老师。成绩也不差。但他有能够较好地听清外部声音的时期和不能的时
期,二者相互交替,如潮涨和潮退。此外,每半年偶尔还会有一两次两只耳朵几乎都什么也
听不见,就好像右耳沉默得太厉害,连左耳的声音都给闷死了。那一来,普通生活不用说过
不成了,学校也不得不停去一段时间。至于什么缘故造成的,医生也解释不了,因为别无此
例,治疗自然也无从谈起。
    “就是说表这东西,也不是贵就一定准喽。”表弟简直像在说给自己听,“我以前那块
表倒是相当贵,可动不动就出问题。上初中时买的,一年就丢了,那以来一直没表。没让父
母再买一个。”
    “没有表不方便吧?”我问。
    “哦?”表弟反问。
    “不方便吧,没有表?”我看着他的脸又说了一遍。
    “也不至于。”表弟摇摇头说,“又不是一个人在山里边生活,时间什么的总能问别
人。”
    “倒也是。”
    往下我们沉默了一阵子。
    我应该对他更亲切些,应该这个那个多搭些话,这点我很清楚。应该在到医院之前多少
缓解他感觉到的紧张。只是,从上一次见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五年时间里,表弟从
九岁长到十四,我由二十变为二十五。这段时间空白在我们之间砌了一道障碍,仿佛无法穿
透的半透明的隔墙,即使我有什么要向他搭话,也想不出合适词语。每当我支支吾吾欲言又
止的时候,表弟总是以有点困惑的神情往上看我,左耳略略朝这边倾斜。
    “几分?”表弟问。
    “十点二十九分。”我回答。
    公共汽车开来是十时三十二分。
    同我上高中时相比,公共汽车的车型已经是新式的了,驾驶席的窗玻璃挺大,俨然拧掉
翅膀的大型轰炸机。车内比预想的拥挤,站在通道上的乘客固然没有,但也没有足以让我们
两个并排坐下的位置。所以我们也没坐,而是站在最后面车门那里。反正路不太远。只是,
我没办法理解这个时间段何以有这么多人坐公共汽车。车是循环线,从私营地铁站始发,绕
山脚住宅区转一圈,又回到同一车站。沿线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名胜和设施。学校倒是有几
所,上学时间自是相当挤,而午休时间车上本该空荡荡的才是。
    我和表弟各自一手抓吊环一手扶立柱。汽车闪闪发光,看上去就像刚出厂就运来这里
的,金属部位一尘不染,简直可以完整地照出脸来。座罩的绒毛也挺挺实实的,连每颗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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