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使时迁偷甲 汤隆赚徐宁上山(2)
时间:2015-07-13 作者:施耐庵 点击:次
时迁看时,不是别人,是神行太保戴宗。见时迁已得了物,两个暗暗说了几句话。戴宗道:我先将甲投山寨去;你与汤隆慢慢地来。时迁打开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锁子甲来,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门,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时迁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担子上,吃了饭食,还了打火钱,挑上担儿,出店门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见汤隆,两个便入酒店里商量。汤隆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去。但过路上酒店,饭店,客店,门上若见有白粉圈儿,你便可就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头,离此间一程外等我。时迁依计去了。汤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投东京城里来。且说徐宁家里,天明,两个丫环起来,只见楼门也开了,下面中门大间都不开;慌忙家里看时,一应物件都有。两个丫环上楼来对娘子说道:不知怎的,门户都开了!--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听得梁上响,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没甚事麽?两个丫环看了,只叫得苦:皮子不知那里去了!那娘子听了,慌忙起来,道:快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道,都他早来跟寻!丫环急急寻人去龙符宫报徐宁;连央了三四替人,都回来说道:金枪班直随驾内苑去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够入去!直须等他自归。 徐宁娘子并两个丫环和热上蚂蚁,走头无路,不茶不饭,慌忙做一团。徐宁直到黄昏时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当值的背了,将著金枪,慢慢家来;到得班门口,邻舍说道:官人五更出去,被贼入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将去了!徐宁听罢,只叫那连声的苦,从丹田底下直滚出口角来。娘子道:这贼正不知几时闪在屋里!徐宁道: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後军前阵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失去,如之奈何!徐宁一夜睡不著,思量道:不知是甚麽盗了去?也是曾知我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来灭了灯时,那贼己躲在家里了?必然是有人爱你的,将钱问你买不得,因此使这个高手贼来盗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缉访出来,别作商议,且不要打草惊蛇。徐宁听了,到天明起来,坐在家中纳闷。 早饭时分,只听得有人扣问。当值的出去问了名姓,入来报道: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来拜望。徐宁听罢,教请进客位里相见。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徐宁答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吊问。并不知兄弟信息。一向在何处?今次自何而来?汤隆道:言之不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後,时乖运蹇,一向流落江湖。今从山东迳来京师探望兄长。徐宁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汤隆去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重有二十两,送与徐宁,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遗念。为因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持地到京师纳还哥哥。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麽报答!汤隆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常是想念哥哥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够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徐宁谢了汤隆,交收过了,且安排酒来管待。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徐宁只是眉头不展,面带忧容。 汤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徐宁叹口气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夜来家间被盗!汤隆道:不知失去了多少物事?徐宁道:单单只盗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又唤作「赛唐猊。」昨夜失了这件东西,以此心不乐。汤隆道:我把一个皮匣子盛著,拴缚在卧房中梁上;正不知贼人甚麽时候入来盗了去。汤隆问道:是甚等样皮匣子盛著?徐宁道:是个红羊皮匣子盛著,里面又用香绵裹住。汤隆失惊道:红羊皮匣子!问道:不是上面有白线刺著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徐宁道:兄弟,你那里见来?汤隆道:小弟夜来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沽酒吃,见个鲜眼睛黑瘦汉子担儿上挑著。我见了,心中也自暗付道;这个皮匣子是盛甚麽东西的?临出店时,我问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必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似闪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走。何不我们追赶他去?徐宁道:若是赶得著时,不是天赐其便!汤隆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搁,便赶去罢。 徐宁听了,急急换上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拽开大步,迤逦赶来。前面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汤隆道:我们且吃碗酒了赶,就这里问一声。汤隆入得门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声,曾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过去麽?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这般一个人挑著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颠走。汤隆道:哥哥,你听如何?徐宁听了,做声不得。两个连忙还了酒钱,出门便去。前面又见一个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汤隆立住了,说道:哥哥,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明日早去赶。徐宁道:我是官身,倘或点名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如之奈何?汤隆道:恁地,可以赶了。当夜两个歇了,次日起个四更,离了客店,又迤逦赶来。 汤隆但见壁上有白粉圈儿,便做买酒买食吃了问路,处处皆说得一般。徐宁心中急切要那副甲,只顾跟著汤隆赶了去。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见前面一所古庙,庙前树下,时迁放著担儿在那里坐地。汤隆看见,叫道:好了!前面树下那个不是哥哥盛甲的红羊皮匣子?徐宁见了,抢向前来,一把揪住了时迁,喝道:你这厮好大胆!如何盗了我这副甲来!时迁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盗了你这副甲来,你如何要怎地?徐宁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要怎的!时迁道:你且看匣子里有甲也无!汤隆便把匣子打开看时,里面是空的。徐宁道:你这厮把我这副甲那里去了!时迁道:你听我说: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 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道你家有这副雁翎锁甲,不肯货卖,特地使我同一个李三两人来你家偷盗,许俺们一万贯。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一来,闪了腿,因此走不动,先教李三拿了甲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时,便到官司,就拚死我也不招!若还有肯铙我时,我和你去讨来还你。徐宁踌躇了半晌,决断不下。汤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飞了去!只和他去讨甲!若无甲时,须有本处官司告理!徐宁道:兄弟也说得是。三个厮赶著,又投客店里来歇了。徐宁,汤隆监住时迁一处宿歇。原来时迁故把些绢帛扎缚了腿,只做闪了的。徐宁见他又走不动,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个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来再行。时迁一路买酒买肉陪告。又行了一日,次日,徐宁在路上心焦起来,不知毕竟有甲也无。正走之间,只见路傍边三四个头口,拽出一辆空车了,背後一个驾车;傍边一个客人,看著汤隆,纳头便拜。汤隆问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郑州做了买卖,要回泰安州去。汤隆道:最好;我三个要搭车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说三个上车,再多些也不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