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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惊变(10)


  奔到与包氏分手的地方,却已无人。此时天色微明,他下马察看,只见地下马蹄杂沓,尚订人身拖曳的痕迹,想是妻子又给官兵掳去了。
  杨铁心急跃上马,双足在马腹上乱踢,那马受痛,腾身飞驰。赶得正急间.忽然道旁号角声响,冲出十余名黑衣武上。当先一人举起狼牙榨往他头顶猛砸下来,杨铁心举矛格开,还了一矛。那人回体横扫,棒法奇特,似非中原武术所使家数。
  杨铁心以前与郭啸天谈论武丛。知道当年梁山泊好汉中有一位霹雳火秦明,狼牙棒法天下无双,们除他之外,武林豪杰使这兵刃的向来极少,因狼牙棒份量沉市,若非订极人膂力不易运用自如。只有金兵将官却甚喜用,以金人生长辽东苦寒之地,身强力大,兵器沉重,则阵上多占便宜。当年金兵入寇,以狼牙棒砸击大宋军民。众百姓气愤之余,忽然说起笑话来。某甲道:“金兵订甚么可怕,他们有一物,咱们自有一物抵挡。”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术。”甲道:“咱们有韩少保。”乙道:“金兵有拐了马。”甲道:“咱们有麻札刀。”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们有天灵盖。”那天灵盖是头顶的脑门.金兵狼牙棒打来,大宋百姓只好用天灵盖去抵挡,笑滤之中实含无限悲愤。
  这时杨铁心和那使狼牙棒的斗了数合,想起以前和郭啸天的谈论,越来越是疑心,瞧这人棒法招术,明明是金兵将官,怎地忽然在此现身?又斗数合,枪招加快,挺矛把那人刺于马下。余众大惊,发喊逃散。
  杨铁心转头去看骑在身后的李氏,要瞧她在战斗之中有无受伤,突然间树丛中时出一技冷箭,杨铁心不及闪避,这一箭直透后心,李氏人惊,叫道:“叔叔,箭!箭!”杨铁心心中一凉:“不料我今日死在这里!但我死前先得把贼兵杀散,好让大嫂逃生。”当下摇矛狂呼,注人多处直冲过去,但背上箭伤创痛,眼前一团漆黑,昏晕在马背之上。
  当时包惜弱被丈夫推开,心中痛如刀割,转眼间官兵追了上来,侍要闪躲,早被几名士兵拥上一匹坐骑。一个武官举起火把。向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点点头,说道:”瞧不出那两个蛮子倒有点本事,伤了咱们不少兄弟。”
  另一名武官笑道:”现下总算大功告成,这趟辛苦,每人总有十几两银子赏赐罢。”那武官道:“哼,只盼上头少兑扣些。”转头对号手道:“收队罢!”
  那号兵举起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包惜弱吞声饮位,心中只是挂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这时天色已明,路上渐有行人,百姓见到官兵队伍,都远远躲了开去。包惜弱起初担心官兵无礼,哪知众武官居然言语个止之间颇为客气,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数里,忽然前面喊声大振,十余名黑衣人手执兵刃,从道旁冲杀出来,当先一人喝道:”无耻官兵,残害良民,统通下马纳命。”带队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胆匪徒,在京畿之地作乱?快滚开些!”一众黑衣人更不打话,冲入官兵队里,双方混战起来。官兵虽然人多,但黑衣人个个武艺精熟,一时之间杀得不分胜负。
  包惜弱暗暗欢喜,心想:“莫不是铁哥的朋友们得到讯息,前来相救?”
  混战中一箭飞来,正中包惜弱坐骑的后臀,那马负痛,纵蹄向北疾驰。
  包惜弱大惊,双臂搂住马颈,只怕掉下马来。只听后面蹄声急促,一骑马追来。转眼间一匹黑马从身旁掠过,马上乘客手持长索,在空中转了几圈,呼的一声,长索飞出,索上绳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骑,两骑马并肩而驰。那人渐渐收短绳索,两骑马奔跑也缓慢了下来,再跑数十步,那人呼哨一声,他所乘黑马收脚站住。包惜弱的坐骑被黑马一带,无法向前,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立起来。
  包惜弱劳顿了大半夜,又是惊恐,又是伤心,这时再也拉不住缰,双手一松,跌下马来,晕了过去。
  昏睡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到悠悠醒转,只觉似是睡在柔软的床上,又觉身上似盖了棉被,很是温暖,她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帐的帐顶,原来果是睡在床上。她侧头望时,见床前桌上点着油灯,似有个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听得她翻身,忙站起身来,轻轻揭开了帐子,低声问道:“睡醒了吗?”包惜弱神智尚未全复,只觉这人依稀似曾相识。那人伸下在她额头一摸,轻声道:“烧得好烫手,医生快来啦。”包惜弱迷迷糊糊的重又入睡。
  过了一会,似觉有医生给她把脉诊视,又有人喂她喝药。她只是昏睡,梦中突然惊醒大叫:“铁哥,铁哥!”随觉有人轻拍她肩膀,低语抚慰。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忍不注出声呻吟。一个人走近前来,揭开帐子。
  这时面面相对,包惜弱肴得分明,不觉吃了一惊,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几个月前她在雪地里所救的那个垂死少年。
  包惜弱道:”这是甚么地方,我当家的呢?”那少年摇摇手,示意不可作声,低声道:”外边官兵追捕很紧,咱们现下是借住在一家乡农家里。小人斗胆,谎称是娘子的丈大,娘子可别露了形迹。”包惜弱脸一红,点了点头,又问:“我当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虚弱,侍大好之后,小人再慢慢告知。”
  包惜弱大惊,听他语气,似乎丈夫已遭不测,双手紧紧抓住被角。颤声道:“他……他……怎么了?”那人只是不说,道:“娘子这时心急也是无益,身子要紧。”包惜弱道:“他……他可是死了?”那人满脸无可奈何之状,点了点头,道,“杨爷不幸,给贼官兵害死了。”说着只是摇头叹息。
  包惜弱伤痛攻心,晕了过去,良久醒转,放声大哭。
  那人细声安慰。包惜弱抽抽噎噎的道:“他……他怎么去世的?”
  那人道:“杨爷可是二十来岁年纪,身长膀阔,手使一柄长矛的吗?”
  包惜弱道:“正是。”
  那人道:“我今日一早见到他和官兵相斗,杀了好几个人,可惜……唉,可惜一名武官偷偷绕到他身后,一枪刺进了他背脊。”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晕了过去,这一日水米不进,决意要绝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强,整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说话解闷。包惜弱到后来有些过意不去了,问道:“相公高姓大名?怎会知道我有难而来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颜,名烈,昨天和几个朋友经过这里,正遇到官兵逞凶害人。小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爷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真是天缘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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