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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钥匙(2)


??他们得赶快。有好几位想回到城里去的人匆匆在他们身旁走过。当他们快要走近最后一个哨所的时候,钟正在敲12下,门于是就砰的一声关上了。一大堆人被关在外面,包括这对家臣夫妇和那位提着茶壶和一个空篮子的女佣人。有的人站在那儿感到万分惶恐,有的人感到非常烦恼。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同。究竟怎么办呢?
??很幸运的是:最近曾经决定过,有一个城门——北门——不关,步行的人可以通过那儿的哨所钻进城里去。
??这一段路可不很短,不过天气非常可爱;天空是清净无尘,布满了星星;水沟和池塘里是一片蛙声。这一行人士开始唱起歌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唱。不过这位家臣既不唱歌,也不看星星,甚至还不看自己的腿。因此他就一个倒栽葱,在水沟旁跌了一交,人们可能以为他的酒喝得太多了一点;不过钻到他脑袋里去,在那儿打转的东西倒不是潘趣酒,而是那个钥匙。
??最后他们来到了北门的哨所,走过桥,进入城里去。
??“我现在算是放心了!”太太说。“到了我们的门口了!”
??“但是开门的钥匙在什么地方呢?”家臣问。它既不在后边的衣袋里,也不在侧边的衣袋里。
??“我的天!”他的太太喊着。“你把钥匙丢掉了吗?你一定是在跟那位男爵玩钥匙花样时遗失了的。我们现在怎样进去呢?门铃绳子昨天断了,更夫又没有开我们房子的钥匙。这简直叫我们走投无路!”
??女佣人开始呜咽地哭起来。只有这位家臣是唯一能保持镇静的人。
??“我们得把那个杂货商人⑥的窗玻璃打破!”他说;“把他喊起来,然后走进去。”
??他打破了一块玻璃。接着又打破了两块。“比得生!”他喊着;同时把阳伞的把手伸进窗子里去。地下室的人的女儿在里面尖叫起来。这人把店门打开,大声喊:“更夫!”但是他一看到家臣一家人,马上就认出来了,让他们进来。更夫吹着哨子;附近街上的另一个更夫也用哨子来回答。许多人都挤到窗子这边来。
??“什么地方火烧起来了?什么地方出了乱子?”大家都问。等这位家臣回到了他的房间里去,他们还在问。他把上衣脱掉……他的钥匙恰恰就在那里面——不在衣袋里,却在衬布里。原来它从衣袋里不应该有的一个洞溜到那儿去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钥匙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巨大意义,不仅是他们晚上出去的时候,就是他们坐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如此。这家臣表现出他的聪明,让钥匙来回答一切问题。他自己想出最可能的答案,而却让钥匙讲出来,直到后来他自己也把答案信以为真了。不过一个药剂师——他是和家臣太太有亲戚关系的一个年轻人——不相信这一套。
??药剂师有一个聪明的头脑;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写过书评和剧评,但是他从来没有署过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是我们所谓的有精力的人,可是他不相信精灵,也不相信钥匙精。
??“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他说,“亲爱的家臣,我相信钥匙和一切钥匙精,正如我相信现在开始为大家所明了的新科学:灵动术⑦和新旧家具的精灵。你听到人们说过没有?我听到过!我曾经怀疑过。你知道,我是一个怀疑论者,但是我在一个相当可信的外国杂志上读到一个可怕的故事——而我被说服了。家臣,你能想象得到吗?我把我所知道的这个故事讲给你听吧。
??“两个聪明的孩子看到过他们的父母把一张大餐桌的精灵叫醒。当这两个小家伙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们想用同样的方法把一个柜子叫醒。它有了生命了,它的精灵醒了,但是它却不理两个孩子的命令。它自己立起来,发出一个破裂声,把抽屉都倒出来了,接着用它的两只木腿把这两个孩子各抱进一个抽屉里去。柜子装着他们跑出敞开的门,跑下楼梯,跑到街上,一直冲到运河里去,把两个孩子都淹死了。这两具小尸体被埋在基督徒的坟地里,但是柜子却被带到市府的会议厅里去,作为孩子的谋杀犯而判处死刑,在市场上活活地烧死了。
??“我读到过这个故事!”药剂师说,“在一本外国杂志上读到过,这并不是我自己捏造的。凭这把钥匙作证,这是真事!我庄严地发誓!”
??家臣认为这类故事简直是一种粗暴的玩笑。关于钥匙的事儿,两个人永远谈不到一起;在钥匙问题上,药剂师完全是一个糊涂虫。
??对于钥匙的知识,家臣不断地获得进步。钥匙成了他的娱乐和智慧的源泉。
??有一天晚上,家臣上床去睡觉;当他把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上有人敲门。这是那个杂货商人。他的来访真是迟了。他的衣服也脱了一半,不过他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只怕过了一夜就会忘记。
??“我所要说的是关于我的女儿洛特·伦的事情。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已经受了坚信礼,现在我想把她好好地安顿一下。”
??“我的太太还没有死呀,”家臣说,同时微笑了一下,“而我又没有儿子可以介绍给她。”
??“我想您懂得我的意思,家臣!”杂货商人说。“她能弹钢琴,也能唱歌。您也许在这屋子的楼上听到过。您不知道这个女孩能做些什么事情。她能够模仿各种人说话和走路的样子。她是一个天生的演员,这对于出身良家的女孩子是一条好出路。她们可能嫁给伯爵,不过这并不是我,或者洛特·伦的想法。她能唱歌,能弹钢琴!所以前天我陪她一起到声乐学校去过一次。她唱了一下,但是她缺乏那种女子所必须有的浊音,也没有人们对于一个女歌唱家所要求的那种金丝鸟般的最高的尖嗓子。因此他们都建议她别干那一行。后来我想,如果她不能成为一个歌唱家,她无论如何可以成为一个演员——一个演员只要能背台词就行。今天我跟教师——人们这样叫他——谈过话。‘她的书读得多吗?’他问。‘不多’,我说。‘什么也没有读过!’他说:‘多读书对于一个艺术家是必要的!’我想这件事还不难办;所以我就回到家里来。我想,她可以到一个租阅图书馆去,读那里所有的书。不过,今天晚上当我坐着正在脱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当我想要借书的时候,为什么要去租书呢?家里有的是书,让她去读吧。她读也读不完,而且她一文不花就能读到。”


作品集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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