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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面具(2)


  “我从来不喝酒,只喝茶,我对茶有偏好。”银面人又说,“喝茶的人永远都比喝酒的人清醒得多。”
  萧峻站在窗口,遥望着远处千佛山黑沉沉的影子,忽然问银面人。
  “他们的手呢?”
  “谁的手?”
  “就是这些人,”萧峻说,“这些有九百九十九条性命的人。”
  他又问:“他们究竟是一个人有九百九十九条命,还是九百九十九个人只有一条命?”
  银面人淡谈地说:“你是关心他们的命,还是关心他们的手?”他仿佛笑了笑,“不管他们多少个人,多少条命,其实都完全一样。”
  “一样?怎么会一样?”
  “因为他们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银面人说,“我随时都可以要他们去为我做任何事,也随时可以要他们去死。”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平和。“他们的手也跟你一样,都是被我砍断的,每个人的手都是被我砍断的。”
  一个人居然能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如此可怕的事,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可是他们不像你。”银面人又说,“我虽然砍断了他们的手,他们并不恨我。”
  “哦!”
  “因为我又给了他们一只手,这比他们原来的那只手更有用。”
  他忽然吩咐那个正在烹茶的灰衣人:“你为什么不让萧堂主看看我给你的那只手?”
  灰衣人立刻站起来,卷起了左面的衣袖,只卷起一点,刚好露出了一柄钢钳。
  钢钳的构造仿佛极精密复杂,可惜萧峻能看到的并不多。
  “这不是手,”萧峻说,“这是个钳子。”
  “这是一只手,”银面人说,“只要是别人能用手做的,这只手都能做。”
  壶里水已沸,茶碗已摆在桌上。“你为什么不替萧堂主倒碗茶喝?”
  灰衣人用他的钢钳一夹,就轻轻巧巧地把铜壶夹起,为萧峻倒了碗茶。
  茶水里有一根茶梗浮起,他又用钢钳一夹,就轻轻巧巧地夹了起来。
  他用这只“手”做的事,动作之轻巧,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
  “别人用手不能做也做不到的事,这只手也能做。”银面人又吩咐,“萧堂主也许还不信,你为什么不做给他看看?”
  钢钳“格”的一响,铜壶的柄立刻被夹断,就好像用剪刀剪布絮一样容易。
  炉火仍未灭,灰衣人将钢钳伸下去,就拈起了一块炽热的木炭。
  银面人问萧峻:“别人能不能用手做这些事?”
  萧峻闭起嘴。
  银面人的声音里充满骄傲之意。“这只手不但可以做这些事,还可以一下子夹碎别人的关节,握住别人的刀锋,撬开房门,扭断铁链,如果吊在屋梁上,也可以比任何人都吊得久些,因为这只手的手腕绝不会酸,也不会断。”
  萧峻不能不承认,这些事确实不是常人的双手能做得到的。
  “如果有人想用小擒拿法拿住这只手的脉门,那么他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因为这只手根本没有血脉穴道。”银面人说,“如果你也有这么样一只手,你用它握剑,也绝对没有人能将你的剑夺走。”他又问萧峻:“你想不想有这么样一只手?”
  萧峻仍然闭着嘴,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他的心确实有点动了。
  银面人无疑已看出了这一点。
  “你虽然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对你这个人却已知道得非常清楚。”
  “哦?”
  “你是个孤儿,还不到六岁,你的娘亲已去世了。”银面人说,“你一直都没有见过你的父亲,连一面部没有见过。”
  萧峻的心忽然一阵刺痛,就好像忽然被人用一根针刺了进去。
  这是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想不到现在竟忽然被一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银面人又说:“你从小就被现在已去世了的丐帮前任帮主大悲先生收养,可是连他都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过你,而且对你很好。”
  萧峻的脸色忽然变了,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腥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银面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我还知道你最恨的一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李笑。”
  “李笑?”
  “三笑惊魂李将军,李笑。”
  没有人知道大笑将军的真正名字,连萧峻都是第一次听到。
  “我知道你最恨的一个人就是他,”银面人说,“因为大悲先生虽然从未提起过你的身世,可是只要一听见别人提起大笑将军,就会勃然大怒。”
  这是事实。
  “大悲先生对这位大笑将军无疑是深痛恶绝的,你也一样。”银面人说,“因为我知道大悲先生一定告诉过你,你的父母都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死得都很惨。”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银面人的声音更奇怪,“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他长长叹息,叹息声中竟似真的充满悔恨。
  “我实在不该砍断你一条手臂的,”银面人说,“我那么做,只因为我把你当做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让萧峻开口。“现在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所以我不但要补偿你,还给你一只手,而且还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复仇的机会。”银面人说,“我可以让你亲手去杀死李笑。”
  他说得极有把握,极肯定。“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一定能杀得了他。”
  萧峻又闭了嘴,但却已无法保持他惯有的镇定与冷静。
  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在这间铺满波斯地毡的舱里走来走去。
  他不愿接受这个银面人的恩惠,可是他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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