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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涂(5)

  师爷用不着大家催促,即刻又自告奋勇进去了,不一会,就有一个值班的警察,一路同师爷说话一路走出来。一群人围拢去,师爷把祖贵抓过一旁,轻轻的说,“先到厂里去说话,再看我们那个。”

  过一阵,一些人就拥了巡警到××铁厂门外了。守门的拿了愿书进去,且让随来的巡警同祖贵张师爷三人到门房里去坐。祖贵却不愿意,仍然站到外面同大家候着。这厂里大坪原来就满是积水,象一个湖没有泄处。一会儿那个守门人出来了,手里仍然拿着那个愿书,说:“监督看过了,要你们回去。”

  祖贵说:“不行,我们不能那么回去。劳驾再帮我们送上去,我们要会当事的谈话!”

  张师爷说:“我们十三个代表要见你们监督!”

  那个守门的有点为难了,就同随来的巡士说:“办不好!

  这是天的责任,你瞧我们坪里的水多深!“

  巡士说:“天的责任,我们院子里也是多深的水。”

  妇人刘娘便说:“谁说是天的罪过?你们这边不挖沟放水,水也不会全流过去。”

  另一个女人自言自语的又说:“今天再放水,我们什么都完了!”

  那守门的心里想,“你们什么都完了?你们原本有什么?”

  祖贵逼到要守门的再把愿书送进去一次,请他们回话,巡士也帮同说话,守门的无可如何,就又沿了墙边干处走到里面去了。不多久,即见到那个守门人,跟着一个穿长衣的高人出来。这人中等办事员模样,走路气概堂堂的,手中就拿着刚送进去的愿书,脸上显出十分不高兴的神气,慢慢的低着头走出来。到了门前,就问,“有什么事一定要来说话?”那种说话的派头同说话时的神气,就使大家都有点怕。

  这人见无一个人答话,就问守门人,那个愿书是不是他们要他拿进去的。祖贵咬咬嘴皮,按捺到自己的火性,走过去了一点,站近那个办事人身边,声音重重的说:“先生,这是我们请他拿进去的。”

  那穿长衣人估计了祖贵一眼,很鄙夷的说:“你们要怎么样?”

  祖贵说:“你是经理是监督?”

  “我是督察,什么事同我说就行!”

  “我们要请求这边莫再放水过去,话都在帖子上头!”

  穿长衣的人就重新看了一下手上那个愿书的内容,头也不愿意抬起,只说:“一十三个代表啊,好!可是这不是我们的事情,公司不是自来水公司!天气那么糟,只能怪天气,只能怪天气!”

  “我们请求这边不要再放水就行了!”

  “水是一个活动东西,它自己会流,那是无办法的事情!”

  张师爷就说:“这边昨天掘沟,故意把水灌过去。”

  那人有点生气神气了,“什么故意灌你们。莫非这样一来,还会变成谋财害命的大事不成?”

  那人一眼望到巡警了,又对着巡警冷笑着说:“这算什么事情?谋财害命,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们区里会晓得的!杨巡官前天到这儿来,和我们监督喝茅台酒,就说……”祖贵皱着眉头截断了那人的言语:“怎么啦!我们不是来此放赖的,先生。我们请你们这里派人去看看。这里有的是人,只要去看看,就明白我们的意思了。这位巡警是我们请来的,杨巡官到不到这里不是我们的事情。我们要的是公道,不要别的!”

  “什么是公道!厂里并没有对你们不公道!”

  “我们说,不能放水灌我们的房子,就只这一件事,很不公道。”

  “谁打量灌你们的房子?”

  “不是想不想,不是有意无意,你不要说那种看不起我们的刻薄话。我们都很穷,当然不是谋财害命。我们可不会诬赖人。你们自然不是谋财害命的人,可是不应该使我们在那点点小地方也站不住脚!”

  代表中另一个就撅着嘴说:“我们缴了租钱,每月都缴,一个不能短少!”

  “你租钱缴给谁?”

  “缴给谁吗?……”那人因无话可说,嗫嚅着,望到祖贵。

  那长衣人说:“这租钱又不是我姓某的得到,你们同区里说好了!”

  祖贵十分厌烦的说:“喂,够了,这话请您驾不要说了。

  我们不是来同您驾骂娘的,我们来请求你们不要再放水!你们若还愿意知道因为你们昨天掘沟放水出去,使我们那些猪狗窝儿所受的影响,你不妨派个人去看看,你们不高兴作这件事,以为十分麻烦,那一切拉倒。“

  那长衣人说:“这原不是我们的事,你们向区里说去,要区里救济好了。”

  “我们并不要你们救济,我们只要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你们去区里说吧。”

  祖贵说:“您驾这样子,派人看看也不愿意了,是不是?”

  那人因为祖贵的气势凌人,眼睛里估了一个数目,冷冷的说:“代表,你那么凶干吗?”

  “你说干吗,难道你要捉我不成?”

  “你是故意来捣乱的!”

  “怎么,捣乱,你说谁?”这强人十分生气,就想伸手去抓那个人的领子。那人知道自己不是当前一个的对手,便重复的说:“这是捣乱,这是捣乱,”一面赶忙退到水边去。大家用力拉着祖贵,只担心他同厂里人打起架来。

  两人忽然吵起来了。因为祖贵声音很高,且想走拢去揍这个办事人一顿,里面听到吵骂,有人匆匆跑出来了。来的是一个胖子,背后还跟得有几个闲人,只问什么事什么事。先前那个人就快快的诉说着,张师爷也乱乱的分辩着。祖贵睨了这新跑出的人一眼,看看身分似乎比先来的人强,以为一定讲道理多了,就走近胖子,指到一群人说:“这是十三个代表,我们从小街派来的,有一点事到这里来。因为你们这边放水。我们房子全浸水了。我们来请你们这边派一个人同到这位巡士去看看,再请求这边莫再放水过去,这一点点事情罢了。我们不是来这里吵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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