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女知青 53
时间:2014-10-22 作者:阎连科 点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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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星期日,她决定要去试行一次约会。 本周三收到的杏黄色信件,其内容依然是请于星期日到东郊碧沙岗一见。 梅每每漫步在这消费大街之上,内心总感到辽阔的苍凉和苍凉的清净。五颜六色的喧嚣,洪水一样滚滚而来,会被她七七八八的心事遮挡回去。除非自己有意去欣赏这闹腾的杂色街景。说起来,整个一条大街,仅梅是这街上的土著。而那些耀武扬威的商户们,都是乘时代之风,如美国移民似的新迁贵人。也许他们其中的某一位,在去年甚或昨天,还是穷困潦倒的平民,只是寄籍在亚细亚的街上,以其机智和命运中的宏福,深窥了这条大街发迹的隐秘,一夜之间,便成了一个新的达贵。回想起来,五年之前,也就如转念之间。那时候,亚细亚商业中心早已形成,梅就在小街的西头儿上,租下一间破败的瓦房,开了这街上的第一家馄饨小馆。街上的居民,向是不去光顾馆子,他们宁肯在闲暇和节日中,自己去食品自选商场,购买速冻的冰柜馄饨或饺子。偶尔来碗馄饨的,也是街上的两家工厂的工人:第一布鞋厂和蜂窝煤厂。 生意就是这样地经营。下乡二十年,乡土社会养成的操行,即所谓的传统美德,还常常使她将卖不掉的馄饨,煮熟端送给房东的孩子,偶尔也把从乡下逃难的叫花子,唤进店里吃上一碗。这样经营下来一个来月,坐下精打细算,统共赚了十七块三毛钱。 从煤厂退休的父亲说:“不行的,水费电费都还没交。” 她说:“可以。至少顾住了我的嘴,我自己养活了我自己。” 第二个月,从四九年解放成立的红旗蜂窝煤厂终于倒闭,工人们痛哭流涕,将蜂窝煤机和传送机砸成了碎铁。这家工厂,历经四十余年的动荡盛衰,不得不永久地锁上大门。街道的居民们,各家都用上了煤气管道,连煤厂小山似的焦碳碎煤都懒得去偷挖一锨。昔日的厂房,成了涌进都市的乡下过剩劳动力的宿处,车间也被鞋厂的剩余产品无端占用,做了仓库。孩子们可以大胆地将墙推倒,拆碎机器到废品收购公司去销售。不消说,经过一个雨季,杂草横生,连小青蛇也在那儿爬来爬去。终于是成了废墟。梅的馄饨馆,也因此有了废的侵蚀,月底盘算,也许能赚上几块,也许就压根儿赔了进去。还有那些房租、月税、卫生费、水费、电费、煤气费。回想起来,连梅自己都不十分明白,是如何地从那时挣扎着发达到了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