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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旗(2)


  这句话是他研究过很久,要吴涛再也不能不理他的。
  吴涛果然中计了,立刻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钱包掉了?”
  “我当然知道了。”小叫花反问,“你想不想要我替你找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顺手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双筷子,顺便把一个盘子里的猪耳朵猪心猪肠猪肚猪肝每样都吃了两块。
  吴涛只有看着他吃。
  那个钱包里的银子已经足够买一条大猪。
  “你真的能替我找回来?”
  “半点不假。”
  “什么时候能替我找回来?”
  “就是现在。”小叫花说,“现在我就能我回来。”
  说完这几句话,另外一个盘子里的肉炒饼也已被他解决掉一半。
  吴涛当然要赶快问:“我的钱包呢?”
  “你的钱包就在这里。”小叫花右手的筷子并没有停下来,用左手拿出那钱包,“这是不是你的?”
  “没错,是我的。”
  错是没有错,只可惜钱包已经空了。吴涛也只落得空欢喜。
  “我这钱包里本来应该有二十三两三钱三分银子的。”
  “我知道。”小叫花加紧吃肉吃饼吃酒,“我只答应你替你把钱包找回来,可没有答应替你把银子也找回来。”
  “银子呢?”
  “银子已经被我花掉了。”
  小叫花不让吴涛发火,又抢着说:“我敢打赌,你绝对想不到我是怎么花掉的?”
  银子已经花光了,发火也没用了,吴涛只有摇头叹气!
  “二十三两银子我至少可以花一个月,你是怎么一下子就花掉的?”
  “我买了点东西。”
  “买了些什么?”
  “买了五口棺材。”
  吴涛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吃惊地看着这小叫花,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踩了一脚臭狗屎。
  “买棺材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拿你的银子本来就想替你做点好事。”小叫花说,“刚巧我就在路上看见了五个死人,所以我替你买了五口棺材收他们的尸,替你积了大德。”
  他叹了口气,“这种机会本来并不常有的,居然一下子被你遇到了,看来你的运气真不错。”
  吴涛瞪着眼张着嘴,也不知是想哭是想笑还是想咬这小子一口?
  过了半天他才把憋住的一口气吐出来,苦笑道:“这样看起来我的运气倒是真他妈的好极了。”
  这老小子居然也会说粗话。
  小叫花笑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知道好歹的人。”他还要故意气气他,“以后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会让给你的。”
  他好像有心要把这老小子气死。
  吴涛盯着他,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拿酒来。”
  他吩咐店小二,“要五斤上好的莲花白,再来五样下酒的莱,要好菜,不怕贵。”
  这下子小叫花也吃了一惊。
  刚才别人以为他疯了,现在他以为这个一毛不拔的老小子发了疯,否则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大方阔气。
  酒一来他就连喝了三杯,又放下杯子大笑了三声,拍着**大声说:“痛快痛快,我已经好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他居然替小叫花也倒了一大杯,“来,你也陪我喝几杯,要吃什么菜尽管再叫他们送来,今天咱们索性再吃他个痛快。”
  小叫花赶紧拿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疯子都是不讲理的,还是依着他一点的好,否则说不定会挨揍。
  又喝了三杯后,吴涛忽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不知道。”
  “因为你。”吴涛大声的笑,“就是你让我开心的,我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小混蛋。”
  小叫花也大笑:“像我这样的混蛋本来就少见得很。”
  现在他已经看出这个老小子并没有疯,只不过平常日子过得太节省太规矩太呆板,所以找个机会让自己放松一下,让自己开开心。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就算疯一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吴涛又喝了杯酒,忽然又用力一拍桌子。
  “那些王八蛋真不是东西。”他说,“如果不是看见你,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被他们气得连觉都睡不着。”
  “那些王八蛋是谁?”
  “就是老翔泰绸布庄的那些龟孙子。”吴涛真的在生气,“我早就托人捎信来订了一批山东绸子,明明是约好今天交货的,连订钱我都给了,可是今天他们连门都不打开,店里连个鬼都没有,我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
  小叫花也用力一拍桌子:“那些王八蛋真是王八蛋,我们不理他们,来,喝酒喝酒。”
  吴涛又开心了:“对,我们不理他们,来,喝酒喝酒。”只可惜他的酒量并不好,再两杯下肚,舌头就大了。一张脸也红得像某种会爬树的动物的某部分一样,说话时嘴里就好像含着个鸡蛋。
  但是他的头脑居然好像还很清醒,还会问这个小叫花:“我姓吴,叫吴涛,你叫什么?”
  “我叫元宝。”小叫花说,“就是人人都喜欢的那种东西。”
  “元宝。”吴涛大笑,“这个名字真他妈的好极了。”
  五
  这时候青衣人已经入了济南城。
  五口棺材用两架板车运来的,拉车的不是骡马,是人。
  丐帮门下绝没有骑马乘车坐轿的,丐帮弟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流自己的汗,用自己的力气。
  麻跛二丐推着板车,青衣人慢慢地走在他们后面,一双眼睛还是空洞洞地看着远方,他的人虽然在此处,他的心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从来没有别人能进入的世界。
  月正圆。可是连月儿都好像照不到这里,破旧的板车被棺材压得“吱吱”
  作响,空气里充满了油烟和垃圾的臭气。青衣人的脸色看来更苍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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