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郭沫若)(10)
时间:2014-09-06 作者:郭沫若 点击:次
乌栖市到了,原来是有“红帽子”的,爱牟终竟招呼了两个来替他搬了行李。 “有钱人哟!你看看我罢!我能使用两个‘红帽了’呢!” 这回的二等车上人是很多的,人多的时候容易遮丑,这使爱牟心中生出些余裕来了。 无力的秋阳晒在窗外的田园和山岭上面,总好象有几分忧郁的样子。 他的儿子们因为刚才的兴奋过了余,这回却是沉默着了,一种苍凉的菜色在小小的脸儿上浮漾。 “啊,我这几个可怜的孩子们!他们不知道感触了些什么?我们的生活实在是不安,实在是危险,我们是带着死神在漂泊呀。……在这一两个月内做不出文章来,以后的生活怎堪设想呀!……啊,危险,危险!……” 他又在感伤着了。 他的精神所采取的总是这样的一种路径。注意力分散在外界的时候,不是和小儿一样无谓地欢喜,便是和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样,无谓地猜忌;注意力一收回到自己的时候,他又执拗地悲观着自己的生活上来。他的生活其实又何曾有多大危险呢?他的能力并不是没有方法去求他生活的安全,但他总是害着洁癖。他要诅咒资产阶级的人,不愿和他们合作,而他的物质欲望又不见得比常人轻淡。他所诅咒的资产阶级,岂是一朝一夕地所能推翻的吗,资产阶级不能推翻,他又不能低首下心地去干,所以他的生活只好长此漂流,他的精神只好长此波动了。 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他们到了佐贺。在车站上雇了一部汽车,连人带行李一直坐往佐贺市北的熊川温泉。山水是久别后的重逢,时候又正是夕阳时分,这是一服无上的镇静剂呢。这使爱牟的精神变成了小儿。他坐在汽车中一路的感想把生活问题几乎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从人为的社会中回到自然来了。他的清兴是很葱宠的。但是文章不是工厂里出品的东西,他的清兴究竟可以支持到几时呢?他携着一家人来,只带着一两月的盘费,他布的是“背水阵”,贷借生活在后面压迫着的威力,想到山里来做些文章,山神有灵,能够使他不再“焚麦裂荷,抗尘走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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