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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中之龙(3)


  柳长街道:“我还有一种法子。”
  龙五道:“你用什么?”
  柳长街道:“用剑!”
  无论缠得多么紧的相思结,只要用剑一削,也一定会开的。
  龙五第四次大笑:“你用的法子,好像总是最直接、最彻底的一种。”
  柳长街道:“我只会这一种。”
  龙五笑道:“有效的法于,只会一种也已足够了。”
  包袱里包着一堆丝棉,拨开丝棉,才看见一只翠绿的碧玉瓶。
  龙五眼睛里发着光,苍白的脸上,也露出种奇异的红晕。
  这瓶药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为了这瓶药,他付出的代价已太多。
  直到现在,他伸出手去拿时,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在轻轻颤抖。
  谁知柳长街却闪电般出手,将瓶子抢了过来,用力往地上一摔,“砰”
  的一声,砸得粉碎,鲜红的药汁,碧血般的流在地上。
  站在门口的孟飞,脸已吓黄了。
  龙五也不禁耸然动容,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长街淡淡道:“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要找你这么样一个好老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还不想要你死。”
  龙五怒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柳长街道:“你应该懂。”
  龙五道:“我看得出药并不假,也嗅得出。”
  药汁是鲜红而透明的,药瓶一碎,立刻就有种异香散出。
  柳长街道:“就算不假,药里也一定掺了毒。”
  龙五道:“你凭什么敢断定?”
  柳长街道:“凭两点。”
  龙五道:“你说。”
  柳长街道:“这件事实在做得太顺刊,太容易。”
  龙五道:“这理由不够。”
  柳长街道:“我看见的那相思夫人,根本是个冒牌的。”
  龙五道:“你根本从未见过她,怎么知道她是真是假?”
  柳长街道:“她的皮肤太粗,一个每天都在身上涂抹蜜油的女人,绝不会有那么粗的皮肤。”
  龙五道:“就凭这两点?”
  柳长街谈淡道:“合理的推断,一点就已足够,何况两点?”
  龙五忽然闭上了嘴,似已无话可驳。
  因为就在这时,那鲜红透明的药汁,突然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死黑色。
  有的毒药一见了风,药力就会发作。现在无论谁都已看得出,这瓶药里,的确已掺了毒,剧毒。
  龙五的脸似乎也已变成死灰色,凝视着柳长街,过了很久,才缓缓道:
  “我平生从未说过谢字。”
  柳长街道:“我相信。”
  龙五道:“但现在我却不能不谢你。”
  柳长街道:“我也不能不接受。”
  龙五道:“但我还是不明白..”
  柳长街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应该明白的,秋横波知道我要去为你做件事,就将计就计,故意让我得手,拿这瓶有毒的药回来毒死你。”
  龙五变色道:“她..她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
  柳长街叹了口气,道:“女人心里的想法,又有谁能猜得透。”
  龙五闭上了眼睛,又显得很疲倦,悲伤本就能令人疲倦。
  却不知他是为了失望而悲伤,还是为了相思。
  柳长街忽然问道:“你又忘了问我一件事。”
  龙五苦笑道:“我的心很乱,你说。”
  柳长街道:“我替你去做这件事,是不是只有这屋子里的四个人知道?”
  龙五道:“不错。”
  柳长街道:“那么相思夫人又怎会知道的?”
  龙五霍然张开眼,目光又变得利如刀锋,刀锋般盯在孟飞脸上。
  孟飞的脸又已吓黄。
  柳长街道:“我被你毒打成伤,别人都认为我己恨你入骨,但孟飞却知道内情。”
  龙五突然道:“不是孟飞。”
  柳长街道:“为什么?”
  龙五道:“有龙五,才有盂飞,他能有今天,全因为我,我死了对他绝没有好处。”
  柳长街沉思着,终于点了点头:“我相信。他应该知道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个龙五。”
  孟飞突然跪了下去,跪下去时已泪流满面。
  这是感激的泪,感激龙五对他的信任。
  柳长街已慢慢地接着道:“若不是孟飞,是谁?”
  龙五没有回答,他也不再问。
  两个人的目光,却都已盯在那青衣自衫的中年人脸上。
  四
  炉火已弱,酒已温。
  青衣自衫的中年人,正在将铜壶上的酒,慢慢地倒入酒壶里。
  他的手还是很稳,连一滴酒都没有溅出来。
  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就连柳长街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静镇定的人。
  他也不能不佩服这个人。
  龙五看着这人时,神色仿佛变得很悲伤,是在为这个人惋惜而悲伤。
  柳长街也不禁长长叹息:“我本不愿怀疑你的,只可惜我已别无选择。”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将酒壶摆在桌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柳长街道:“但知道这秘密的,除了龙五、孟飞和我之外,只有你。”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试了试酒的温度,就将壶中的酒倒入酒杯。
  酒还是没有溅出一滴。
  柳长街道:“那车夫也知道我在替龙五做事,只因为他本是你的亲信,这秘密也许就是经过他传到相思夫人处的,因为你随时都得跟随在龙五身旁,根本没有机会。”
  酒已斟满两杯。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放下酒壶,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
  柳长街道:“那天你忽然在那农舍外出现,只因为你本就想杀他灭口,所以一直在盯着他,正好有了个杀他的借口。”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仿佛根本不屑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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