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其一生

 

他骑着高头大马离开我的时候，我15岁，他18岁。

沙漠里的风常常会卷加了小石子，我对着风，脸被刮得生疼，却还是仰着头问他:何时回来？可还会回来？

他高深的看着远方，语气淡漠的仿佛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此行只为圆我心中梦，你瞧着哪个过路的顺眼，就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了，不必等我。”

我松开拉着马毛的手，随意“唔”了一声，他一声大呵“驾”！扬着马鞭，渐渐消失成一个点，没回一次头。

我记得父母将我托付给他时说，待我满16周岁，若张家无人来寻，便让他娶了我，照顾我一世。

那年我八岁，他十岁。

我清楚的记得，小小的他认真的看着我父母的眼睛，郑重的点了头。可如今离我满16还有一个月时，他抛下我走了。

我歪头，吐出嘴里的黄沙，大抵是我命格不好。七岁之前，我一直生着病，父母忙着为我寻遍名医，求我安康。七岁时，我身体终于养好了，我的父母又殉国而死，家破人亡，如今唯一陪着我的也走了，天大地大，终于还是只剩了我一人。

黄沙深处，走到这的不是将死路人，就是亡命天涯之人，这两种人让我选一个嫁了，委实很难抉择。我叹了一口气，照常从沙里挖出食物，就着水吃了。

万万没想到，母亲临死前说的张家，会来人接我。

我记得那日，太阳坐在地上，我啃着饭团与太阳对望，忽然远方出现一个点，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激动的把饭团捏散了，掉在地上。待近了，才发现是一队人。

他们走到我面前，我细细的一个一个瞧去，不无失望的发现没有他。

领头人下马，对我恭敬行礼:“可是陈家阿言？”这个名字好久没人叫过了，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阿言是我。

我点头，便要拾起饭团。他一抬手，立即有人送来食物，很香的肉食，加了调料，香味袭人，多年未见。我罢手，不客气的抱着肉开始吃。

“小人奉太子之令迎回太子妃，恭请太子妃上马车。”我擦擦油乎乎的嘴:“可是姓张？”那人低头，确实姓张。和娘亲说的一致，我点头，示意和他们走。进了马车，却又是不放心的探出头，高声问:“我有个哥哥前几日走了，我给他留个信，好让他知晓我的去处。”那人点头应是。我歪歪扭扭写了个“去”字和“张”字，相信他看到应该懂了。然后了无牵挂的进了马车，一路到京城，睡得天昏地暗，吃的胖了几斤。

我到了京城，见过皇上皇后，他们很友好的见了我，并安排我和太子见了面，定下大婚时间。

我听到有宫女嘀嘀咕咕，“皇上皇后真仁慈，这前朝定下的婚事，还真把她找了回来。听说七岁前躺在床上病病歪歪，八岁后又跟着家仆亡命天涯，这身子干不干净都不知道，怎么真让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娶了她呢！听说她啊，字都不会写，和我们京里最差的姑娘都没得比，也就长了副好样子，真不知道太子妃她做不做得？”

我无所谓这样的背后辱骂，在这里有的住有的吃，还有的嫁，比我一人在那沙漠里，好很多。

太子是很好的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看着我时会叫我的名字“阿言”。他说幼时见过我，那时候知道和我订下了婚事，他开心的几日未眠。

那时我是太子之女，因为身子不好，太子父亲为我求了封号，一岁被封公主，是盛大的荣宠，你当时不过一品武将之子，能和我订下婚约，你当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