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但是--
为什么日子总是磕磕巴巴的?
为什么手越大越抓不住东西
五个守灵人:
热爱黄狗、热爱大灰驴
热爱西红柿、五谷杂粮和
喘着粗气的牲畜
瞪着眼、直着喉咙叫唤
发情的歌唱也唱不完
石盘碾着石盘
油从粉碎的豆子里渗出。
老二,老二
下地的时候不要丢下锄头
秋天闲的时候不要坐在坟头。
说:出葬的人,你们且住。
你们所悲为何,
所喜为何?
如何悲事为黑白,
喜事为红彩?
如何又有黑红悲喜之事?
抬葬的人在山上就停了灵
草木仍未返青
农历初七,黄历上言:
宜于出棺、嫁葬,悲喜事。
小康营的社火队也下了高坡,
一如春天背起草垛,秋天点上草耙
闪亮的兔耳出没、田鼠打滚
饮驴的人在羊肠小路上摔下。
账户上又出了三间平房
草窠子里埋着农药与新娘
三女儿在唱过她的过去:
一唱砂锅与洋芋
放羊的鞭杆和哨子
我被爹爹打破了头
一瘸一拐上学堂
二唱领袖毛主席
走过了春天到秋天
满山刮起毛毛风
天天学习种好地
三唱他爹和他娘
千里的姻缘部队里牵
为了子女后辈福
吃苦不言个人事
四唱我自己有出息
进城来到衙门前
净水泼街十里长
清官 不叫惹尘埃
偈云:云无所往,应无所住。
批:临时抱佛脚
时间落在生命的后头
行进中忽有人挡在灵前
在他阴郁面容里
我认出母亲三十年的尘灰
阿里阿得涅手持线团
编织着内在的迷宫
我又看到一个子弹的终点
它曾注意自己的尾巴消失
鱼群在进化中失去尖刻的吻,以及
它们皮肤上略显干燥的霉点
需要在时间更改之前
迅速退化到一只蛋里--
达芬奇画过的不同形式的歌唱
每一支作为区别它人的证人
每一个证人都出示过伪证
表达过矫情,而不自知
但你一定会区分它在
临别前的欢叫
象气球突然松泄
持续后退而漫无目的。
小康营,它躺倒在干涸的河床上
流水下切有如岁月
已不能认出它当年的苦楚
而如今,它有松驰的发辫、衰老的马以及
空空的葫芦
更多的乌云被吞下
六月,泛着土腥子味,她抱紧我的腰身
干红椒的情欲滚滚而下
沿土坡向上的是她铁硬的腿
或有一刻突然的松软
陷在露天的谷场、灰草垛中
黑暗的闷火催醒八月的雷
骤然回望时
四围里是沟沟坎坎
脑瓜子上泥沙俱下。
在葵花的须发上歌唱
事物的出现附有神奇观念
在我们忙于检讨之时
公社的瓜地蒸发着彩虹
这引力在天穹弯曲
观念一度滑落
哲学未尝延伸
三女儿家的公鸡在院中啼鸣
幼犬吠月
看电影回来的路上
多少人中了迷墙的鬼计
嘿,那是谁的白亮身子
和谁的利器,喷射着磷光
难道你会驻足于一个窥探者的地位
告密者的迷狂?
深沟子大队的经济史、革命史
野史笑林
猪圈理想和牛沟子哲学
无非是对待秘密的态度
39℃
自己的高烧自己不清楚
自己的袜子自己补
自己吃饭自己挣去!
90年代了
姑姑在一根细瘦的灯芯上弯曲
炼油厂的花园冲南
先生说犯了风水大忌。
她借了3000元,入不敷出
卖了手饰、地契,迁入高楼
沉默好似噩梦的探针。最后她
锯掉暖气片
这一剂迷雾未偿抵消儿子的来信:
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
唯有欲望是口缸
从你目光的缝隙中溜走
越过炼油厂成排的钢铁
我在黑暗的废旧小屋找到一个姑娘
紧紧搂着
趁 老人家"还没发现的档儿
我要把自己输个精光,一跃而上
而尖叫声已响
妈妈,妈妈,警察来了
挺着更硬的枪
我该朝哪个方向跑?
跑到山里吗?山上没树,挡不住
我头上的亮光
跑到河里吗?连水都缺,没不过
散发热气的腰
他们在墙上看到我的影子了
按住它,我就乖乖回来了
我就乖乖回来了
妈妈,过去的日子阳光太多
我是你压抑手心的黑梦
你不愿承认又溺爱的自己。"
哎,小康营
哎,石头、罐子
我要把你们一路踢回家去!
象爱一个姑娘一样
踢回家去!
晦暗的青春长不过双手
倒淌的河水追不上爱情
我撒了一地的风风叶叶
拢着小火来吃喝玩乐
时光不够黑暗,来不及烧掉履历
表格里的秤砣压在她的脸上
她感到--时光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