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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 奋英雄怒(2)


  突然间青影一闪,有人将一条青色小蛇掷向他的面门。那指挥使举刀去格,却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有人射出暗器,大厅中烛火全灭,登时漆黑一团。那指挥使“啊”的一声大叫,身中暗器,向后便倒。
  阿紫从袖中取出宝刀,伸进铁笼,喀喀喀几声,砍断了萧峰铁镣上的铁链。萧峰心想:“这兽笼的钢栏极粗极坚,只怕再锋利的宝刀一时也难以砍斩。”便在此时,忽觉脚下的土地突然陷了下去。阿紫在铁笼外低声道:“从地道逃走!”跟着萧峰双足被地底下伸上来的一双手握住,向下一拉,身子已被扯了下去,却原来大理国的钻地能手华赫艮到了。他以十余日的功夫,打了一条地道,通到萧峰的铁笼之下。
  华赫艮拉着萧峰,从地道内倒爬出来,爬行之速,真如在地面行走一般,顷刻间爬出百余丈,扶着萧峰站起身来,从洞中钻了出去。只见洞口三个人满脸喜色的爬将上来,竟是段誉、范骅、和巴天石。段誉叫道:“大哥!”扑上抱住萧峰。
  萧峰哈哈一笑,道:“久闻华司徒神技,今日亲试,佩服佩服。”
  华赫艮喜道:“得蒙萧大王金口一赞,实是小人生平第一荣华!”
  此处离南院大王府未远,四下里都是辽兵喧哗叫喊之声。
  但听得有人吹着号角,骑马从屋外驰过大声叫道:“敌人攻打东门,御营亲兵驻守原地,不得擅离!”范骅道:“萧大王,咱们从西门冲出去!”萧峰点头道:“好!阿紫他们脱险没有?”
  范骅尚未回答,阿紫的声音从地洞口传了过来:“姊夫,你居然还惦记着我。”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喀喇一响,便从地洞中钻了上来,颏下兀自粘着胡子,满头满脸都是泥土灰尘,污秽之极。但是萧峰眼中瞧来,自从认识她以来,实以此刻最美。她拔出宝刀,要替萧峰削去铐链。但那铐链贴肉锁住,刀锋稍歪,便会伤到皮肉,甚是不易切削,她将宝刀交给段誉道:“哥哥,你来削。”段誉接过宝刀,内力到处,切铁铐如切败木。
  这时地洞中又钻上来三人,一是钟灵,一是木婉清,第三个是丐帮的一名八袋弟子,乃是弄蛇的能手,适才大厅上群蛇乱窜,便是他闹的玄虚。这人见萧峰安然无恙,喜极流涕,道:“帮主,你老人家……”
  萧峰久已没听到有人称他为“帮主”,见到这丐帮弟子的神情,心下也自伤感,说道:“这可难为你了。”他一言嘉奖,那八袋弟子又是感激,又觉荣耀,泪水直落下来。
  范骅道:“大理国人马已在东门动手,咱们乘乱走罢!萧大王最好别出手,以免被人认了出来。”萧峰道:“甚是!”九人从大门中冲出去。萧峰回头一望,原来那是一座残败的瓦屋,外观半点也不起眼。阿紫以契丹话大叫:“走水啦!走水啦!”范骅、华赫艮等学着她的声音,跟着大叫。范骅、巴天石等眼见街上没有辽兵,便到处纵火,霎时间烧起了七八个火头。
  九人径向西奔。段誉等早已换上契丹人的装束,这时城中已乱成一团,倒也无人加以注目,有时听到大队契丹骑兵追来,九人便在阴暗的屋角一躲。奔出十余条街,只听得北方号角响起,人声喧哗,大叫:“不好了,敌兵攻破北门,皇上给敌人掳了去啦!”
  萧峰吃了一惊,停步道:“辽帝被擒么?三弟,辽帝是我结义兄长,他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万万不可伤他……”阿紫笑道:“姊夫放心,这是灵鹫宫属下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我教了他们这几句契丹话,叫他们背得熟了,这时候来大叫大嚷,大放谣言,扰乱人心。南京城中驻有重兵,皇帝又有万余亲兵保护,怎生擒得了他?”萧峰又惊又喜,道:“二弟的属下也都来了么?”
  阿紫道:“岂但小和尚的属下而已,小和尚自己来了,连小和尚的老婆也来了。”萧峰问道:“甚么小和尚的老婆?”阿紫笑道:“姊夫你不知道,虚竹子的老婆,便是西夏国公主,只不过她的脸始终用面幕遮着,除了小和尚一人之外,谁也不给瞧。我问小和尚:‘你老婆美不美?’小和尚总是笑而不言。”
  萧峰在外奔逃之际,忽然闻此奇事,不禁颇为虚竹庆幸,向段誉瞧了一眼。段誉笑道:“大哥不须多虑,小弟毫不介怀,二哥也不算失信。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慢慢再谈。”
  说话之间,众人又奔了一段路,只见前面广场上一座高台大火烧得甚旺,台前旗杆上两面大旗也都着火焚烧。萧峰知道这广场是南京城中的大校场,乃辽兵操练之用,不知何时搭了这座高台,自己却是不知。
  巴天石对段誉道:“陛下,烧了辽帝的点将台、帅字旗,于辽军大大不吉,耶律洪基伐宋之行,只怕要另打主意了。”
  段誉点头道:“正是。”
  萧峰听他口称“陛下”,而段誉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奇,道:“三弟,你……你做了皇帝吗?”段誉黯然道:“先父不幸中道崩殂,皇伯父避位为僧,在天龙寺出家,命小弟接位。小弟无德无能,居此大位,实在惭愧得紧。”
  萧峰惊道:“啊哟,伯父去世了?三弟!你是大理国一国之王,如何可以身入险地,为了我而甘冒奇险?若有丝毫损伤,我……我……如何对得起大理全国军民?”
  段誉嘻嘻一笑,说道:“大理乃僻处南疆的一个小国,这‘皇帝’二字,更是僭号。小弟胡里胡涂,望之不似人君,哪里有半点皇帝的味道?给人叫一声‘陛下’,实在是惭愧得紧。
  咱俩情逾骨肉,岂有大哥遭厄,小弟不来与大哥同处患难之理?”
  范骅道:“萧大王这次苦谏辽帝,劝止伐宋。敝国上下,无不同感大德。辽帝倘若取得大宋,第二步自然来取大理。敝国兵微将弱,如何挡得住契丹的精兵?萧大王救大宋便是救大理,大理纵然以倾国之力为大王效力,也是理所当然。”
  萧峰道:“我是个一勇之夫,不忍两国攻战,多伤人命,岂敢自居甚么功劳?”
  正说之间,忽见南城火光冲天而起,一群群百姓拖男带女,挟在兵马间涌了过来,都道:“南朝少林寺的和尚连同无数好汉,攻破南门。”又有人道:“南院大王萧峰作乱,降了宋朝,已将大辽的皇帝杀了。”更有几名契丹人咬牙切齿的道:“这萧峰叛国投敌,咱们恨不得咬他的肉来吞入肚里。”一人慌慌张张的问道:“万岁爷真给萧峰这奸贼害死了么?”另一人道:“怎么不真?我亲眼见到萧峰骑了匹白马,冲到万岁身前,一枪便在万岁爷胸口刺了个窟窿。”另一个老者道:“萧峰这狗贼为甚么怎地没良心?他到底是咱们契丹人,还是汉人?”一个汉子道:“听说他是假扮契丹人的南朝蛮子,这狗贼奸恶得紧,真连禽兽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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