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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十六)(2)


  钻进破烂的砖瓦窑白孝文才感到真正的恐惧,砖瓦窑,大土壕,猪狗猫。他和他惩罚过的白鹿村最烂脏的女人竟然钻进猪狗猫交配的龌龊角落里来了,一旦被某个拉屎尿尿的人察觉了就不堪设想其后果。他很自然地想到逃跑,逃离破砖窑一踏上大路就万事大吉了,和这个女人多在一会儿都潜伏着毁灭的危机。他转过身抬肢就跑,脑门碰撞到低矮的窑门上也顾不得疼了,刚跑出窑外几步,田小娥就后边大叫起来:"来人哟,救命呀,白孝文糟蹋我哩跑了……"白孝文吓得腿发软急忙收住脚,立时听不见她喊叫了。跑不了了!这狗东西把人缠死了!白孝文猛地转过身又走进破砖窑的门洞,抡开胳膊抽了田小娥一记耳光。田小娥却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不还手也不反抗扬起头瞅着他的脸,低声嗔气地说:"哥呀你打,你打死妹子妹子也不恼。"瓦罐似的砖窑顶口泄下朦朦的星光,田小娥的眼里透出两束亮晶晶的光点柔媚动人,一缕奇异的气息刺激他的鼻膜,凝聚在胳膊上拳头上的力量悄悄消溶,两条胳膊轻轻地垂落下来。田小娥说:"哥呀,你看我活到这地步还活啥哩?我不活了我心绝了我死呀:我跳涝池我不想在人世栽了,我要你亲妹子一下妹子死了也心甘了!"白孝文的心开始颤抖,斥责道:"你胡吣乱呔些啥!"田小娥说:"哥呀你正经啥哩!你不看看皇帝吃了人家女人的馍喝了人家的麦仁汤还逗人家女子哩!"说着扬起胳膊钩住孝文的脖子,把她丰盈的**紧紧贴压到他的胸膛上,踮起脚尖往起一纵,准确无误地把嘴唇对住他的嘴唇,白孝文的胸间潮起一阵强大的热流。这个女人身上那种奇异的气味愈加浓郁,那温热的**把他**上坚硬的肋条熔化了,他被强烈的欲望和无法摆脱的恐惧交织得十分痛苦。在他痛苦不堪犹豫不决的短暂僵持中,感觉到她的舌尖毫不迟疑地进入他的口中。那一刻里,白孝文听到胸腔里的筋条如铁笼的铁条折断的脆响,听见了被囚禁着的狼冲出铁笼时的一声酣畅淋漓的吼叫。白孝文咂住那美好无比的舌头,双手揽住了田小娥的后腰,几乎晕昏了。
  白孝文忘情地吮吻着,觉察到她的手在摸索着解开他衣襟上的布圪塔纽扣,她又抓住他的右手而且导引到她的腋下,示意他解开她腋下斜襟上的纽扣。他摸住一个绾结的布纽圪塔解脱续环儿,顺手揭开大襟,把她裸开的**搂到他同样裸开的胸膛上,几乎迷醉而跌倒下去,他已经无法控制浑身涌动着的春情,第一次主动出击伸手去解她的布条裤带,慌乱中把她拴着的活扣儿拉成了死结,干脆从裤带下把裤腰拉下去,小娥光着身子把砖窑里未燃烧的麦秸扒拢到一起,再铺垫上自己的衫子,便躺下去。星光从砖窑顶口泄到她的身上,她静静地躺着等待他。白孝文急忙解开裤带抹脱裤子,刚趴到她的身上就从心底透过一缕悲哀;他的那东西软瘫下来。小娥问:"哥你咋咧?咋是这样子?孝文丧气他说:"我也不知道。"他无奈爬起来重新穿上裤子,小娥也坐起来摸衣服穿。白孝文挡住小娥穿衣服的手兴奋他说:"好咧好咧又好咧!"小娥摸了一把就再躺下去,白孝文刚刚解下裤带抹下裤子,就更加悲哀他说:"咋搞的咋闹着哩?又不行了?"连着反覆穿了脱了三四次裤子,都是勒上裤子就好了解开裤子又不行了。小娥问:"哥呀你有毛病?"白孝文说:"没有没有,向来也没出过这情况儿。"到他再次不甘就此失败趴上她的身时却轰然一声泄了。田小娥却柔声安慰他说:"哥呀你甭难受。你逢七到我窑里来我等你。"
  白孝文重新来到贺家坊戏台下。《葫芦峪》正演到热闹处,台下一片静默。白孝文小心翼翼地插进人窝里,却怎么也听不进看不进去,眶眶啷啷的梆子声锣钹声失去了魅力令人心烦。他心不在焉地站了一会儿又退出人窝,干脆回家去了。清爽的夜风抚拂着他的脸,脑子里浮现着田小娥那光亮的**和大腿,鼻腔里残留着那身体里散出的奇异的气味儿,相比之下,自己那个婆娘简直就是一堆粗糙无味的豆腐渣了。甭看都是女人,可女人跟女人大不一样。他走进白鹿村村口时开始懊悔,离家门愈近愈觉心底发虚。他硬着头皮走进街门时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氛,他的豆腐渣似的女人急慌慌走到院中,看见他失声叫道:"哎呀你才回来……土匪打抢了……"白孝文像当头挨了一棍差点栽倒,立即奔进上房,父亲白嘉轩躺在奶奶的炕上呼吸微弱,连呻唤都很艰难,冷先生正在桌子上的油灯下配制药膏。孝文像从火的的热炕上跌入冰窖,眼前一黑栽倒在脚地上不醒人事了。
  这声洗幼干得十分干净利落,时机的选择再好不过,村子里十室九空,男人女人引着孩子看戏去了。白嘉轩给牛马拌了第二槽草料,一个人坐在圈场上摇着扇子乘凉。今年收成不错,老天爷许是看到黑娃们搅动的动乱而有意赐惠庄稼人连下了两场好雨,麦子豌豆在农协狂妄的喧嚣中蓬蓬冒起来孕穗结英。牛马吞嚼草料的优雅的声音从敞开的窗孔传出来,比戏台上弦索声美妙悦耳。堆积在铡墩前铡碎的苜蓿散发的清香在夜风中弥漫。村子里十分静谧。仙草走来了,一手端着一盘鸡蛋一手提着酒壶,放到鹿三夜晚露宿乘凉的木板上。白嘉轩舒悦地笑笑,善知人意的妻子恰到好处地送来他想吃想喝的东西,贤淑地斟上一杯酒就走出圈场去了。白嘉轩喝一杯酒浑身都活络起来,吱儿吱儿咂得酒盅响着。这当儿从背后伸过一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木板上拽翻到地上,另一双手扭住他的双手,一块烂布塞住了嘴巴。他的双手被捆在背后,随之就被人提起来,才看见他面前站着三个人。他们拽着他走出圈场进入街门,他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两三个人;他被推推搡搡拉到上房正厅,看见一根明柱上绑着妻子仙草,母亲白赵氏被一个土匪扭着手压着头按在祭祖的方桌边上,两个桌腿上绑着他的两个儿媳。他们把他的双腿捆到一起让他站着,然后就把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横到他的脖子前,问他银元在哪儿藏着,白嘉轩揣摩对方是纯粹要钱还是既要钱又要命?如果是前者不是后者,那他就准备折财保命,如果是后者不是前者,那么他就准备折命保财,不至于人财两空。在他准备进一步猜测土匪们的真实目的时,一个土匪用刀尖挖掉他口里的烂布又挑破他的裤裆:"你说话我先把你阉了!"白嘉轩怒骂道:"老子老命都不要了还要老二?割了拿回去敬你祖宗去!"土匪却不恼,转过身用刀尖挑破仙草的裤子,仙草羞怯地喊:"他爸……"白嘉轩骂:"小人才欺侮女人!"白赵氏在方桌边上招供了:"在南墙上你们挖去!"土匪进入里间,钦器挖凿土坯墙壁和土块跌落的杂乱的响声使白嘉轩不忍卒听就闭上了眼睛。土匪们得手以后大摇大摆从后门出去了。他们告别之前没有忘记留给他一个永久性的纪念,用那根顶后门用的榆木杠子在他的腰上抽击了一下,他顿时眼前金星迸溅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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