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闲时节
时间:2013-10-13 作者:蔡高选 点击:次
赵二憨醒来时天刚放亮,透过玻璃射入的光线有点灰蒙蒙的样子,身子在被窝里拱了拱没有任何回应,这才发现妻子早已下了床。赵二憨一转身,干脆把妻子原来占用的半拉被子也拖了过来,厚厚地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等他再次醒来,屋里细小的灰尘在几束阳光的照射下急速地翻转,裹在被子里的他已经有了几分燥热。赵二憨一边伸出胳膊枕在头下,一边看着天花板上的菱形吊灯出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大冬闲的,今天做些啥呢?赵二憨终于想起来了,这天是冬至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妻子昨晚对他说一大早就去邻村看望偷生二胎的表妹。赵二憨磨磨蹭蹭地起了床,然后走到房前一棵榆树旁洒了一通热尿,有些夸张地抖了抖手里的家伙,看看院里没动静,他一边费力地拉上了裤子拉链,一边走近儿子大宝的房门。门没关,可大宝也不在家。赵二憨也不知道儿子究竟野到哪里去了。赵二憨思忖着,这小子自打上了初一就渐渐迷恋上网,洙水镇中学附近新开了三家网吧,他如果去那鬼地方是不肯告诉老子的。赵二憨草草地刷牙洗脸,用湿手往头发上随便捋了几下,照照镜子看起来倒也精神了许多,然后推出那辆破摩托,一溜烟似的来到了洙水镇。空腹出来,肚子里叽里咕噜地一个劲儿乱响,路过洙水镇酒家时就不假思索地走进店里。吧台里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身材匀称,前胸丰满,模样可人,赵二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赵二憨熟络劁猪骟羊的手艺,走乡串户时经常在洙水酒家歇息歇息,待到冬闲时活计少了,有时也在这里和一些熟人搓搓麻将,玩玩牌九。赵二憨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姑娘,就怔怔地多看了几眼。姑娘正在用粉笔往黑板上写字,字体很工整,赵二憨凑近看去,写的是“今日菜谱”。大厅里有一条茶几,两位镇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正下象棋,两旁围了五六个观战的闲人。赵二憨仔细看了看,有熟悉的,也有不认识的,便掏出一包大鸡烟左右让了让。老板娘苗小凤从里间出来,朝赵二憨努了努嘴,说:“二憨,来啦!”“来啦!”赵二憨打趣道,“这男人啊真是没出息,这不,人家一空下来就想来看看你!” “你空了倒是好,一忙准没好事。”苗小凤笑了笑说,“不是劁猪,就是骟羊,这些牲灵碍你啥事啦?” “你别冤枉好人啦,不是我谝能,我可是跟计生办的差事差不多呀!”赵二憨一下子来了精神气,“你想啊,我整天也忙着做男女扎,对不对?” 酒店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苗小凤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男女扎——是是是——男女扎,真有意思!”酒店里只有一个人没笑,没笑的就是那个赵二憨不熟悉的姑娘,姑娘不但没笑,还红了脸。赵二憨可是很久没看到会脸红的女人了。“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地下了。”苗小凤白了赵二憨一眼说。 “咋,我看人家一眼,你就吃醋啦?” “熊样!你敢胡说,看我不抽你嘴巴子?” “呦呵,屁大的工夫你竟然变成醋坛子了。”赵二憨压低声音说,“我看见脸红的姑娘就来劲!” “别胡闹!瞧你……我闺女丽丽!”苗小凤脸上写满了愠色。 “我哪认识呀?”赵二憨说,“又不是咱俩的劳动成果。” 苗小凤就势在赵二憨的耳朵上拧了一把,疼得赵二憨一个劲儿直吸凉气,酒店里顿时又笑成一团。 苗小凤与赵二憨其实很熟悉,她的丈夫常年在东北的建筑工地上开吊车,几个不太安分的男人没少打她的主意,这其中就包括赵二憨,可大家却是过过嘴瘾,任何人沾不到一点便宜。 赵二憨说:“你就这法疼爱闺女?咋不让孩子上大学呀?” “上大学?她是那块料?”苗小凤自我解嘲地说,“这不,今年技校毕业了,就先在我这里打个下手吧,反正没在城里找着个像样的男人。” 丽丽不乐意了,白了一眼苗小凤,说:“妈,你净瞎扯,人家是没找着个像样的工作。” 赵二憨学着某电视剧里的台词说:“一样的,一样的,一样一样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差大了,你们懂啥?” “我不懂?我什么不懂呀?”赵二憨故意一撇嘴说,“这年头啊,可是有了好工作就有了好男人,有了好男人就有了好工作,对不对?” 酒店里又是笑声一片。一个端碗喝羊肉汤的中年人扑哧一笑,忍不住把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喷了出来,忙着四处找餐巾纸,丽丽满脸绯红,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老样子,肉丝面、半份老醋花生、半份凉拌猪耳、二两半一瓶的洙水老窖。”赵二憨找了个位子坐下,对苗小凤说。 苗小凤就冲着里面喊:“一碗肉丝面、半份老醋花生米、半份凉拌猪耳、小瓶的洙水老窖酒。” 一位打工妹很快把酒、菜、饭端了上来,赵二憨叫住那姑娘:“哎哎,拿双卫生筷!”那个打工妹来了些时日,可赵二憨还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一直让他纳闷的是这姑娘虽说身材一般,但是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和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苗小凤看了看有点走神的赵二憨,故意岔开话题,问:“二憨,你家还剩几亩地?” “三亩半,一季麦一季棉,吃穿够用剩点钱。” “别整天恣得不行,怕是过不多久就给你开发了?” “开发?开发个鸟!”赵二憨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没听人说呀,乡镇干部瞎折腾,招商引资全是空。” 大眼睛给赵二憨递来一双卫生筷,赵二憨很有气派地撕开,一下插进盘子里,一阵风扫残云一般,不大会儿酒菜见了底,一碗肉丝面也进了肚,赵二憨顿时红光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