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3)
时间:2013-10-12 作者:施耐庵 点击:次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 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 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 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酒家,谁敢问他?" 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 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 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 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酒家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 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 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郑关西!" 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饶你了!你如今对俺讨饶,酒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掸不得。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酒家再打!" 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酒家和你慢慢理会!" 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