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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25)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道:“用一只神鹰来欺负一只母鸡,太不公平了吧!”
    红绫道:“爸,这母鸡狡猾极了!”
    我向红绫望去,示意她进一步解释“狡猾”的意义。红绫道:“若不是神鹰,根本找不到它,也抓它不住。”
    这时,我已留意到了那母鸡的一边翼尖上,有一个小小的标志牌,我“呵”地一声:“这是编号三百六十五的那只,是你们抓了来?”
    温宝裕道:“我这主意不错吧,叫神鹰出马,去找一只走失了的鸡,那是万无一失的事。”
    我道:“是在哪里找到的?”
    红绫道:“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这鸡藏得极好,可是到底给神鹰抓了出来。”
    我道:“先让它安静下来,这样不停地动,只怕它会力竭而死——至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这些鸡有甚么古怪。”
    温宝裕和红绫齐声问:“会有甚么古怪?”
    白素则问:“鸡场之行如何?”
    我只回答白素的问题,道:“鸡场之行,见到了一个三年前被谋杀的人。”
    这句话一出,温宝裕和红绫也一起静了下来。
    我把我的经历说了一遍,温宝裕一面听,一面大呼小叫,发表意见。
    他的意见,倒和黄堂所说的差不多,说一定是鸡场有一股力量,影响了我脑部的活动。
    被外来的力量影响脑部活动,从而有了根本不存在的经历,这种事,白素曾经历过,她也倾向于这个可能,温宝裕更发挥想像力:“飞禽的粪便,会使人产生幻觉。蝙蝠的粪便,就有这能力,甚至会使人发疯。”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没有发疯,蝙蝠也不是飞禽!”
    温宝裕无话可说,知道自己举错了例子。
    我道:“由于这只鸡没找回来,何可人坚持要回鸡场去,会发生甚么事,由黄堂负责监视。”
    这时,也不知那神鹰用了甚么方法,那母鸡不再慌张地扑来扑去,伏在地上不动。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不等我开口,就知道我要问甚么,她道:“我仔细看过了,看不出这只鸡有甚么特别之处来。”
    就在这时,我突如其来地,想起了这个故事一开始时就提到过的问题,脱口道:“你看着它的时候,它是一只鸡,谁知道没有人看到它时,它是甚么?”
    温宝裕骇然:“会是甚么?”
    我摊了摊手:“我只是有这样的一个问题,并不代表我有答案。”
    我一面说,一面向那只母鸡走过去,蹲下身子来,盯着它看。
    母鸡却在这时闭上了眼睛——这令得我心中一动,白素在旁道:“看起来像是它不屑和人对望。”
    我陡然道:“是不屑和人对望,还是不敢和人对望?”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由于我和那只大公鸡,曾在鸡场之中,有过对望的经历。当时,和一只鸡对望,说起来是很无聊的事,但其实我却一点也不轻松,反倒有妖异之感。
    由于曾和公鸡对望,所以此时母鸡闭上了眼,我产生了它不敢和人对望的感觉,因为我确知在鸡的眼神中,也会有一些甚么表达的。那公鸡在和我对望之际,就有着明显的敌意。
    白素沉声道:“它怕被人看穿心意?”
    我道:“或许是。”
    在我和白素作出如此怪异的对话之际,红绫睁大了眼,好奇之至。温宝裕则不断打自己的头,表示对我们的话不能接受。
    白素皱着眉:“不知道有甚么方法,使它至少可以睁开眼来。”
    红绫道:“叫神鹰命令它!”
    我和白素一起摇头:“不行。那样,在它的眼中,只会看到恐惧,看不到其他。”
    温宝裕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喂,你们——”
    我和白素都不理会他,我叹道:“要是公冶长在就好了——历史上,能通鸟语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个!”
    我这样说的时候,斜睨向红绫。红绫一拍胸口:“神鹰说甚么,我就听得懂。”
    白素知道我的意思,笑道:“要是鸟类也有共通的语言,那就好了!”
    我苦笑:“你说甚么‘也有’,连人类都没有共通的语言,何况鸟类。”
    白素扬眉:“人类未必比鸟类进步,至少鸟类会飞,人类就不会。”
    在我和白素说话期间,红绫已向神鹰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神鹰也回以同样古怪的声音,显然他们是在彼此交换意见。
    红绫对我们道:“神鹰说,它只听得懂鸡只逃命时叫的话,以及母鸡下了蛋之后告诉别人的话。”
    我不禁失笑:“那我也会听!”
    红绫道:“不过神鹰说,就算它不会听,他知道母鸡会听他的话。”
    我不禁大奇:“有这等事?”
    我的奇怪,并不在于“鹰的语言”、“鸡的语言”这一方面——任何生物皆有自己的语言,甚至蚂蚁也有;有些生物的语言,甚至已进步到不必发出声音,只是一种无声的交流沟通。甚至连植物,也各自有它们自己独特的语言,鹰和鸡,自然会有语言。


作品集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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