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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18)


    在那一霎间,我的脸色一定变得难看之至,所以黄堂在间我的时候,声音大是有异,他颤声道:“就……是他?你说的老人……就是他?”
    我勉力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气:“这是三年前命案的死者?”
    黄堂点了点头。
    我再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刚才在鸡场见到的,就是他。”
    黄堂道:“不可能,除非你是— ”
    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骇然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想说甚么,他想说我“活见鬼”!
    我刚才自己也说过这三个字,但那是在开玩笑的情形下说的。同样是一句话,在开玩笑的情形下说,和真正认真的说,感觉大不相同。因为这句话并不普通,它是“活见鬼”!
    我摇头:“这不必争,只要再到农场去,就可以明白究竟。”
    黄堂道:“若要快一点知道,可以去问何可人。”
    我有点恼怒:“我正在问她,是你硬把我拉出来的,为甚么你不进来找我?”
    黄堂的回答,又是一个意外,他道:“因为当年命案发生之后,何可人曾被当作主要的嫌疑来调查,但终于因证据不足,无法起诉。”
    我呆了好一会,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说甚么才好,但我还是很快有了决定:“问她去。”
    黄堂道:“怎么问?”
    我又呆了一呆,一面向内走去,一面道:“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黄堂跟在我的后面,两人一起推开病房门,只见房中情形,和我刚才来的时候一样,仍是何可人望着天花板,丁真望着何可人。
    我重重关上门,大声叫:“何姑娘!”
    何可人淡然向我望来,倒是丁真吓了一大跳。
    我说的还是那句话:“我才从何氏鸡场来。”
    何可人的反应很冷淡:“你刚才说过了。”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目光转移,望向我身后的黄堂。当她一看到黄堂的时候,刹那之间,现出了怪异之至的神情,可是一闪即过。
    我忙向黄堂看去,只见黄堂望着何可人的眼神,也颇为奇特— 只有有经验的警务人员,望着一个明知是犯了罪,可是却又无法证明的人时,才会有这种眼光。
    一般来说,在这种目光的逼视之下,有罪者会因为心虚而避开去。
    可是这时,何可人却和黄堂对视着,绝无规避之意。而且,还是她先开口,“黄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黄堂也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他们虽然只讲了两句话,但是我也可以知道,三年前,在鸡场命案发生之后,何正汉老人被杀的案件,黄堂作过调查,并且和何可人见过面。
    那就说明,三年之前,真的有一个叫何正汉的老人,在鸡场死亡。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在心中暗暗自责:怎么啦,当然曾有过这件凶案,那个叫何王汉的老人,也早已死亡。我在鸡场中遇见的那个姓何的老人,我并不知他的名字,虽然三年前的死者,照片看来和我遇到过的那个老人很相似,但人有相似,也算是一个巧合,并不说明别的甚么。
    我那时的思绪,相当紊乱,由于事情有我难以估计的怪异,所以想甚么都不是很抓得住中心。
    何可人说了一句之后,又道:“那只鸡……还没有找回来,我想不到这事竟会劳主任的大驾。”
    何可人在这样说的时候,很是冷静镇定,也可以看出,她和黄堂这次见面,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我心中的反感,又增了一分,因为她来来去去,都是提那只没找回来的鸡,仍然不提到在鸡场之中,那行动不便的老人。
    黄堂冷冷地道:“卫斯理是我的朋友,我是陪他来证明一些事的。”
    何可人竟像是对黄堂所说的话,全然无动于衷,又转回头去望天花板。
    我哼了一声:“何姑娘,有些事是要你来证实的。”
    何可人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也“哼”了一声。
    丁真在一旁道:“她受了伤,有甚么事非要问她不可?”
    我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没有你这蠢人的事。”
    给我一喝,丁真满面通红,何可人大是爱怜地望向他,又冷冷向我望来:“我根本不认识你,有甚么可以给你证明的?”
    丁真给何可人这一望,立时如沐春风,神采大是不同。我又道:“我才从你的鸡场来。”
    何可人冷笑:“这蠢人一直在夸说卫先生你的神通如何广大,可是这句话,你已说了三遍了。”
    我心中暗自恼怒,可是除了用这句话作开始之外,我想不到还有甚么话好说。
    何可人讽刺我,我只好忍下来,道:“在鸡场,我帮你喂了鸡— ”
    何可人道:“你也说过了,我也答过了。”
    我提高了声音:“我还弄了食物给一个饿了两天,行动不便的老人,那老人姓何,是鸡场的主人,你当年去鸡场工作,是他收留你的。”
    我一面说,一面狠狠地瞪着她,何可人向黄堂道:“黄主任,这人… ”
    她没有说出我怎么样,可是不说出来,也摆明了她在说我是神经病。


作品集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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