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的日子(27)
时间:2013-06-22 作者:安徒生 点击:次
“一个人懂得的东西越少,他的负担就越小!”苏伦妈妈说。 “你的生活真够辛苦!”荷尔堡有一天说。这时她正用咸水洗衣服,同时她还要把一个树根劈碎,当做柴烧。 “这不关你的事!”她回答说。 “你从小就要这样辛苦操作吗?” “你可以从我的手上看出来!”她说,同时把她一双细小而坚硬、指甲都磨光了的手伸出来。“你有学问,可以看得出来。” 在圣诞节的时候,雪花开始狂暴地飞舞起来。寒气袭来了,风吹得很厉害,就像它带有硫酸,要把把人的脸孔洗一番似的。苏伦妈妈一点也不在乎。她把她的大衣裹在身上,把帽子拉得很低。一到下午,屋子里很早就黑了。她在火上加了些木柴和泥炭,于是她就坐下来补她的袜子——这件工作没有别人可做。在晚上她和这个学生讲的话比白天要多一些:她谈论着关于她丈夫的事情。 “他在无意中打死了得拉格尔的一个船主;因了这件事他得带着链子在霍尔门做三年苦工。他是一个普通的水手。因此法律对他必须执行它的任务。” “法律对于位置高的人也同样发生效力。”荷尔堡说。 “你以为是这样吗?”苏伦妈妈说,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火炉里的火。不过她马上又开始了:“你听到过开·路克的故事吗?他叫人拆毁了一个教堂。牧师马德斯在讲台对于这件事大为不满,于是他就叫人用链子把马德斯套起来,同时组织一个法庭,判了他砍头的罪——而且马上就执行了。这并不是意外,但开·路克却逍遥法外!” “在当时的时代条件下,他有权这样办!”荷尔堡说,“现在我们已经离开那个时代了!” “你只有叫傻子相信这话!”苏伦妈妈说。 ??她站起身来,向里屋走去,她的孩子“小丫头”就睡在里面,她拍了她几下,又把她盖好。然后她就替这位学生铺好床。他有皮褥子,但他比她还怕冷,虽然他是在挪威出生的。 新年的早晨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时节。冰冻一直没有融解,而且仍然冻得很厉害;积雪都冻硬了,人们可以在它上面走路。镇上做礼拜的钟敲起来了,学生荷尔堡穿上他的毛大衣,向城里走去。 白嘴鸦、乌鸦和穴乌在摆渡人的房子上乱飞乱叫;它们的声音弄得人几乎听不见钟声。苏伦妈妈站在门外,用她的黄铜壶盛满了雪,因为她要在火上融化出一点饮水来。她抬头把这群鸟儿望了一下,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学生荷尔堡走进教堂里去。他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要经过城门旁边收税人西魏尔特的房子。他被请进去喝了一杯带糖浆和姜汁的热啤酒。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苏伦妈妈,不过收税人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并不太多;的确也没有很多人知道。他说,她并不是法尔斯特的人;她有个时候曾经拥有一点财产;她的男人是一个普通水手,脾气很坏,曾经把得拉格尔的船主打死了。 ??“他喜欢打自己的老婆,但是她仍然维护他!” “这种待遇我可受不了!”收税人的妻子说。“我也是出身于上流人家的呀,我父亲是皇家的织袜人!” “因此你才跟一个政府的官吏结婚。”荷尔堡说,同时对她和收税人行了一个礼。 这是“神圣三王节”⑥之夜,苏伦妈妈为荷尔堡点燃了主显节烛;就是说三支油烛,是她自己浇的。 “每个人敬一根蜡烛!”荷尔堡说。 “每个人?”这女人说,同时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东方的每一个圣者!”荷尔堡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说。于是她就沉默了很久。 ??不过在这神圣三王节的晚上,关于她的事情,他知道得比以前多一点。 “你对于你所嫁的这个人怀着一颗感情浓厚的心,”荷尔堡说,“但是人们却说,他没有一天对你好过。”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谁也没有关系!”她回答说,“在我小的时候,他的拳头可能对我有好处。现在无疑地是因为有罪才被打!我知道,他曾经是对我多么好过。”于是她站起来。“当我躺在荒地上病倒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来理我——大概只有白嘴鸦和乌鸦来啄我,他把我抱在怀里,他因为带着像我这样一件东西到船上去,还受到了责骂呢。我是不大生病的,因此我很快就好了。每个人有自己的脾气,苏伦也有他自己的脾气;一个人不能凭头络来判断一匹马呀!比起国王的那些所谓最豪华和最高贵的臣民来,我跟他生活在一起要舒服得多。我曾经和国王的异母兄弟古尔登罗夫总督结过婚。后来我又嫁给巴列·杜尔!都是半斤八两,各人有各人的一套,我也有我的一套。说来话长,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于是她走出了这个房间。 她就是玛莉·格鲁布!她的命运之球沿着那么一条奇怪的路在滚动。她没有能活下去再看更多的“神圣三王节”。荷尔堡曾经记载过,她死于一七一六年七月。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没有记载,因为他不知道:当苏伦妈妈——大家这样叫她——的尸体躺在波尔胡斯的时候,有许多庞大的黑鸟在这地方的上空盘旋。它们都没有叫,好像它们知道葬礼应该是在沉寂中举行似的。 ??等她被埋到地底下去了以后,这些鸟儿就不见了。不过在这同一天晚上,在尤兰的那个老农庄的上空,有一大堆白嘴鸦、乌鸦和穴乌出现。它们在一起大叫,好像它们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似的:也许就是关于那个常常取它们的蛋和小鸟的农家孩子——他得到了王岛铁勋章⑦——和那位高贵的夫人吧。这个妇人作为一个摆渡的女人在格龙松得结束了她的一生。 “呱!呱!”它们叫着。 ??当那座老公馆被拆掉了的时候,它们整个家族也都是这样叫着。 “它们仍然在叫,虽然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叫了!”牧师在叙述这段历史的时候说。“这个家族已经灭亡了,公馆已经拆除了。在它的原址上现在是那座漂亮的鸡屋——它有镀金的风信鸡家禽格丽德。她对于这座漂亮的住屋感到非常满意。如果她没有到这儿来,她一定就会到济贫院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