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手屠熊搏虎(7)
时间:2013-05-14 作者:金墉 点击:次
夏去秋来,阿紫的病又好了几分。她神智一清,每日躺在营帐中养伤便觉厌烦,常要萧峰带她出外骑马散心,两人并骑,她倚在萧峰胸前,不花半点力气,萧峰对她千依百顺,此后数月之中,除了大风大雪,两人总是在外漫游。后来近处玩得厌了,索性带了帐篷,在外宿营,数日不归,萧峰乘机打虎猎熊、挖掘人参。只因阿紫偷射了一枚毒针,长白山边的黑熊、猛虎可就倒足了大霉,不知道有多少为此而丧生在萧峰掌底。 萧峰为了便于挖参,每次都是向东或向北。这一日阿紫说东边、北边的风景都看过了,要往西走走。萧峰道:“西边是一片太草原,没什么山水可看。”阿紫道:“大草原也很好啊,像大海一般。我就是没见过真正的大海,我们的星宿海虽说是海,终究有边有岸。” 萧峰听她提到“星宿海”三字,心中一凛,这一年来和女真人共居,竟将武林中的种种情事都淡忘了。阿紫不能行动,要做坏事也无从做起,只是顾着给她治伤救命,竟没想到她伤愈之后,恶性又再发作,却便如何? 他回过头来,向阿紫瞧去,只见她一张雪白的脸蛋仍是没半点血色,面颇微陷,一双大大的眼珠也凹了进去,容色极是憔悴,身子更是瘦骨伶仃。箫峰不禁内疚:“她本来是何等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给我打得半死不活,变得和骷髅相似,怎地我仍是只念着她的坏处?”便即笑道:“你既喜欢往西,咱们便向西走走。阿紫,等你病大好了,我带你到高丽国边境,去瞧瞧真的大海,碧水茫茫,一望无际,这气象才了不起呢。” 阿紫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其实不用等我病好全,咱们就可去了。”萧峰“咦”的一声,又惊又喜,道:“阿紫,你双手能自由活动了。”阿紫笑道:“十四五天前,我的两只手便能动了,今天更加灵活了好多。”萧峰喜道:“好极了!你这顽皮姑娘,怎么一直瞒着我?”阿紫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微笑道:“我宁可永远动弹不得,你便天天这般陪着我。等我伤好了,你又要赶我走了。” 箫峰听她说得真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道:“我是个粗鲁汉子,那次一不小心,便将你打成这生模样。你天天陪着我,又有什么好?” 阿紫不答,过了好一会,低声道:“姊夫,你那天为什么这么大力的出掌打我?”箫峰不愿重提旧事,摇头道:“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再提干么?阿紫,我将你伤成这般,好生过意不去,你恨不恨我?”阿紫道:“我自然不恨。我为什么恨你?我本来要你陪着我,现下你可不是陪着我了么?我开心得很呢。” 萧峰听她这么说,虽觉这小姑娘的念头很是古怪,但近来她为人确实很好,想是自己尽心服侍,已将她的戾气化去了不少,当下回去预备马匹、车辆、帐幕、干粮等物。 次日一早,两人便即西行。行出十余里,阿紫问道:“姊夫,你猜到了没有?”萧峰道:“猜到了什么?”阿紫道:“那天我忽然用毒针伤你,你知道是什么缘故?”萧峰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思神出鬼没,我怎猜得到?”阿紫叹了口气,道:“你既猜不到,那就不用猜了。姊夫,你看这许多大雁,为什么排成了队向南飞去?” 萧峰抬起头来,只见天边两队大雁,排成了“人”字形,正向南疾飞,便道:”天快冷了,大雁怕冷,到南方避寒。”阿紫道:“到了春天,它们为甚又飞回来?每年一来一去,岂不辛苦得很?它们要是怕冷,索性留在南方,便不用回来了。” 萧峰自来潜心武学,从来没去想过这些禽兽虫蚁的习性,给她这么一问,倒答不出来,摇头笑道:“我也不知它们为什么不怕辛苦,想来这些雁儿生于北方,留恋故乡之故。” 阿紫点头道:“定是这样了。你瞧最后这头雁儿,身子不大,却也向南飞去。将来它的爹爹、妈妈、姊姊、姊夫都回到北方,它自然也要跟着回来。” 萧峰听她说到“姊姊、姊夫”四字,心念一动,侧头向她瞧去,但见她抬头呆望着天边雁群,显然适才这句话是无心而发,寻思:“她随口一句话,便将我和她的亲生爹娘连在一起,可见在她心中,已将我当作了最亲的亲人。我可不能再随便离开她。待她病好之后,须将她送往大理,交在她父母手中,我肩上的担子方算是交卸了。” 两人一路上谈谈说说。阿紫一倦,萧峰便从马背上将她抱了下来,放入后面车中,让她安睡。到得傍晚,便在树林中宿营。如此走了数日,已到大草原的边缘。 阿紫放眼遥望,大草原无边无际,十分高兴,说道:“咱们向西望是瞧不到边了。可是真要像茫茫大海,须得东南西北望出去都见不到边才行。”萧峰知她意思是要深入大草原的中心,不忍拂逆其意。鞭子一挥,驱马便向西行。 在大草原中西行数日,当真四下眺望,都已不见草原尽处。其时秋高气爽,闻着长草的青气,甚是畅快。草丛间诸般小兽甚多,萧峰随猎随食,无忧无虑。 又行了数日,这日午间。远远望见前面竖立着无数营帐,又有旌旗旄节,似是兵营,又似部落聚族而居。萧峰道:“前面好多人,不知是干什么的,咱们回去罢,不用多惹麻烦了。” 阿紫道:“不!不!我要去瞧瞧。我双脚不会动,怎能给你多惹麻烦?”萧峰一笑,说道:“麻烦之来,不一定是你自己惹来的,有时候人家惹将过来。你要避也避不脱。”阿紫笑道:“咱们过去瞧瞧,那也不妨。” 萧峰知她小孩心性,爱瞧热闹,使纵马缓缓行去。草原上地势平坦,那些营帐虽然老远便已望见,但走将过去,路程也着实不近。走了七八里路,猛听得呜呜号角之声大起,跟着尘头飞扬,两列马队散了开来,一队往北,一队往南的疾驰。 萧峰微微一惊,道:“不好,是契丹人的骑兵!”阿紫道:“是你的自己人啊,真是好得很,有什么不好?”萧峰道:“我又不识得他们,还是回去罢。””勒转马头,便从原路回转,没走出几步,使听得鼓声蓬蓬,又有几队契丹骑兵冲了上来。萧峰寻思:“四下里又不见有敌人,这些人是在操练阵法吗?” 只听得喊声大起:“射鹿啊,射鹿啊!”西面、北面、南面,都是一片叫嚷射鹿之声。萧峰道:“他们是在围猎,这声势可真不小。“当下将阿紫抱上马背,勒定了马,站在东首眺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