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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17)


个天大的秘密是很难受的。5000块钱也可以,我只保守三天,三天后,我就到处跟
人讲去。让那些跟你睡过的人都上你单位去找你。他们晓得你的身分,出的价钱会
高得多。如果你带他们上你家过夜,那你的钱会多得这辈子也用不完了。这有多好,
你不光自己享受了,又可以不花一点本钱地赚大钱……

    老头的话没讲完,黄苏子便开始破口大骂。她骂人的速度非常快,用同尖刻而
恶毒。老头先是同她对骂,但终是败下阵来,黄苏子却越骂越兴奋,脸通红起来,
而停骂后的老头,被她骂得先是毛焦火辣,后是全身着火。仿佛黄苏子嘴里吐出来
的淫词是一团一团的火球,将他这根本已不是干柴的身躯又给燃烧了起来。他终于
忍受不了自己,扑向黄苏子,再次扒开了黄苏子的裤子。但这时的他已经没有了这
份能力。于是从黄苏子嘴里吐出来的话便更加下流淫秽了。老头想老子下面不行,
可上面还是行的。于是他伸出手,掐住了黄苏子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去堵黄苏子的
嘴。黄苏子拼命反抗,稍一挣脱,便又大骂。老头只想让她止住骂人声,信手抓了
旁边一块曾经用来当凳子坐的砖头,啪地砸在黄苏子头上。黄苏子不作声了,他怕
她还会开口,便又用双手猛劲掐她。他掐着她的脖子好长时间。老头说,就像是100
年一样。他想这下她再也不敢骂了吧。结果不料却发现她已经死了。老头吓了一大
跳,于是赶紧跑了。

    只是这以后的他,耳边就再也摆脱不了黄苏子的叫骂。黄苏子就好像永远地站
在他的耳朵里。每一天每一刻地用那些龌龊不堪的话骂着。骂得他耳朵奇痛无比,
他喝酒睡觉,把自己弄得不醒,可即使是在醉中或是在梦中,黄苏子的叫骂依然不
停。这些永远也驱散不了的骂声令老头觉得一个人会说话简直是一件丑恶的事。而
虞兮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从世界最阴毒最下流的地方冒出来的恶魔头。他忍不
住口骂她。而当他大声地回骂她时,他周围的人全都起来攻击他,说他是一个神经
病,有的甚至追打他。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觉得这样真正是生不如死。于
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早上,他突然省悟,没为自己的后事作任何交代,他便一早
顶风冒雪地奔进公安局。

    老头陈述完毕,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哀求道:“求求你们大仁大义,救救我,
早点一枪把我毙了,最好现在就毙。那个' 虞兮' 骂得我耳朵痛得刺骨,脑袋快炸
裂了。我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这样的感受刑警们自是体会不到。审讯完后,他
们就这事笑了半天,又将虞兮讨论了许久,觉得这世上的事真是千奇万怪,而这世
上的人也是无奇不有。他们无所谓救不救老头,但老头杀人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杀
人者偿命,这毫无疑问。于是冬天没有过完,老头便被押到刑场,和另几个死罪犯
人一起枪决。与那几个死犯恐惧的神情不同的是,老头满心欢喜,不时发出笑声,
且同执行的警察开开心,他最后一句话是:虞兮,你终于再骂不着我了。说完哈哈
大笑。笑声在一声清脆的枪响中结束。

    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终于也传到了许红兵的耳里。只是时光已经再一次地
流到了春天。许红兵不知何故,开着车去了琵琶坊,重新走进马嫂子的房间。那屋
子所有的一切都同以前一样,床依然肮脏而马桶依然脱落着漆,镜是雾雾的,不太
看得清人脸。许红兵像他当年一样站在窗前久久沉思。黑夜里的星斗满天,时有流
星倏地一下滑过,落入无尽的烟尘。许红兵抚胸长叹。他想是我最先杀死了黄苏子
么?想过又觉得不对,如果不是,又是什么呢?

    他想了一夜,并没有想出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痛苦。清早走时,马嫂子奇怪,
说你一个大男人不带妞儿,特地跑到我这里来过一夜,做什么?许红兵没回答,笑
笑而去。

    他的公司依然赚钱。

    而黄苏子这个人,却在被人们议论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在一个莫名的日子被
人遗忘。时间于人,永远无情。一切再复杂离奇或者沉重深刻的东西,在它那里都
如同尘土如同水珠,无意之间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连一声轻叹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听
到。

    一个老人衣袖上的灰

    是燃尽的玫瑰留下的一切的灰。

    悬在半空中的尘土

    标志着一个故事的终结之处。

    --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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