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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佳人青楼算命 呆名士妓馆献诗(2)


    才进了来宾楼门,听见里面弹的三弦子响,是虔婆叫了一个男瞎子,来替姑娘算命。陈木南把人参、黄连递与虔婆,坐下听算命。那瞎子道:“姑娘今年十七岁,大运交庚寅,寅与亥合,合着时上的贵人,该有个贵人星坐命。就是四正有些不利,吊动了一个计都星,在里面作扰,有些啾唧不安,却不碍大事。莫怪我直谈,姑娘命里,犯一个华盖星,却要记一个佛名,应破了才好。将来从一个贵人,还要戴凤冠霞帔,有太太之分哩。”说完,横着三弦弹着,又唱一回,起身要去。虔婆留吃茶,捧出一盘云片糕、一盘黑枣子来,放在桌上,与他坐着。丫头斟茶,递与他吃着。古
    陈木南问道:“南京城里,你们这生意也还好么?”瞎子道:“说不得,比不得上年了。上年,都是我们没眼的算命。这些年,睁眼的人都来算命,把我们挤坏了!就是这南京城,二十年前有个陈和甫,他是外路人,自从一进了这城,这些大老官家的命,都是他灞拦着算了去,而今死了。积作的个儿子,在我家那间壁招亲,日日同丈人吵窝子,吵的邻家都不得安身。眼见得我今日回家,又要听他吵。”说罢起身道过多谢,去了。主
    一直走了回来,到东花园一个小巷子里,果然又听见陈和甫的儿子和丈人吵。丈人道:“你每日在外测字,也还寻的几十文钱,只买了猪头肉、飘汤烧饼,自己捣嗓子,一个钱也不拿了来家。难道你的老婆,要我替你养着?这个还说是我的女儿,也罢了。你赊了猪头肉的钱不还,也来问我要。终日吵闹这事,那里来的晦气?”陈和甫的儿子道:“老爹,假使这猪头肉是你老人家自己吃了,你也要还钱。”丈人道:“胡说!我若吃了,我自然还。这都是你吃的。”陈和甫儿子道:“设或我这钱已经还过老爹,老爹用了,而今也要还人。”丈人道:“放屁!你是该人的钱!怎是我用你的?”陈和甫儿子道:“万一猪不生这个头,难道他也来问我要钱?”丈人见他十分胡说,拾了个叉子棍,赶着他打。知
    瞎子摸了过来扯劝。丈人气的颤呵呵的道:“先生!这样不成人,我说说他,他还拿这些混帐话来答应我,岂不可恨!”陈和甫儿子道:“老爹,我也没有甚么混帐处。我又不吃酒,又不赌钱,又不嫖老婆。每日在测字的桌子上,还拿着一本诗念,有甚么混帐处?”丈人道:“不是别的混帐。你放着一个老婆不养,只是累我。我那里累得起?”陈和甫儿子道:“老爹,你不喜欢女儿给我做老婆,你退了回去罢了。”丈人骂道:“该死的畜生!我女儿退了,做甚么事哩?”陈和甫儿子道:“听凭老爹再嫁一个女婿罢了。”丈人大怒道:“瘟奴!除非是你死了,或是做了和尚,这事才行得。”陈和甫儿子道:“死是一时死不来。我明日就做和尚去。”丈人气愤愤的道:“你明日就做和尚!”瞎子听了半天,听他两人说的,都是“堂屋里挂草荐,不是话”,也就不扯劝,慢慢的摸着回去了。斋
    次早,陈和甫的儿子剃光了头,把瓦楞帽卖掉了,换了一顶和尚帽子戴着,来到丈人面前,合掌打个问讯道:“老爹,贫僧今日告别了!”丈人见了大惊,双双掉下泪来又着实数说了他一顿。知道事已无可如何,只得叫他写了一张纸,自己带着女儿养活去了。斋
    陈和尚自此以后,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每日测字的钱,就买肉吃。吃饱了,就坐在文德桥头测字的桌子上念诗,十分自在。知
    又过了半年,那日正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遇着他一个同伙的测字丁言志来看他。见他看这本书,因问道:“你这书是几时买的?”陈和尚道:“我才买来三四天。”丁言志道:“这是莺?豆湖唱和的诗。当年胡三公子约了赵雪斋、景兰江、杨执中先生,匡超人、马纯上一班大名士,大会莺?豆湖,分韵作诗。我还切记得,赵雪斋先生是分的‘八齐’。你看这起句‘湖如莺?豆夕阳低’,只消这一句,便将题目点出。以下就句句贴切,移不到别处宴会的题目上去了。”陈和尚道:“这话要来问我才是,你那里知道?当年莺?豆湖大会,也并不是胡三公子做主人,是娄中堂家的三公子、四公子。那时,我家先父就和娄氏弟兄是一人之交。彼时大会莺?豆湖,先父一位,杨执中先生、权勿用先生、牛布衣先生、蘧?先夫先生、张铁臂、两位主人,还有杨先生的令郎,共是九位。这是我先父亲口说的,我倒不晓得?你那里知道?”丁言志道:“依你这话,难道赵雪斋先生、景兰江先生的诗,都是别人假做的了?你想想,你可做得来?”陈和尚道:“你这话尤其不通。他们赵雪斋这些诗,是在西湖上做的,并不是莺?豆湖那一会。”丁言志道:“他分明是说‘湖如莺?豆’怎么说不是莺?豆湖大会?”陈和尚道:“这一本诗,也是汇集了许多名士合刻的。就如这个马纯上,生平也不会作诗,那里忽然又跳出他一首?”丁言志道:“你说的都是些梦话!马纯上先生、蘧?先夫先生做了不知多少诗,你何尝见过!”陈和尚道:“我不曾见过,倒是你见过?你可知道莺?豆湖那一会,并不曾有人做诗?你不知那里耳朵响,还来同我瞎吵!”丁言志道:“我不信。那里有这些大名士聚会,竟不做诗的?这等看起来,你尊翁也未必在莺?豆湖会过。若会过的人,也是一位大名士了,恐怕你也未必是他的令郎!”陈和尚恼了道:“你这话胡说!天下那里有个冒认父亲的?”丁言志道:“陈思阮,你自己做两句诗罢了,何必定要冒认做陈和甫先生的儿子?”陈和尚大怒道:“丁诗,你‘几年桃子几年人’!跳起来通共念熟了几首赵雪斋的诗,凿凿的就呻着嘴来讲名士。”丁言志跳起身道:“我就不该讲名士,你到底也不是一个名士。”两个人说戗了,揪着领子一顿乱打。和尚的光头被他凿了几下,凿的生疼。拉到桥顶上,和尚?毛着眼,要拉到他跳河,被丁言志搡了一交,骨碌碌就滚到桥底下去了。和尚在地下急的大嚷大叫。主
    正叫着,遇见陈木南踱了来,看见和尚仰巴叉睡在地下,不成模样,慌忙拉起来道:“这是怎的?”和尚认得陈木南,指着桥上说道:“你看这丁言志无知无识的,走来说是莺?豆湖的大会,是胡三公子的主人。我替他讲明白了。他还要死强,并且说我是冒认先父的儿子。你说可有这个道理?”陈木南道:“这个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两个人也这样鬼吵?其实,丁言老也不该说思老是冒认父亲。这却是言老的不是。”丁言志道:“四先生,你不晓得。我难道不知道他是陈和甫先生的儿子?只是他摆出一副名士脸来,太难看。”陈木南笑道:“你们自家人,何必如此?要是陈思老就会摆名士脸,当年那虞博士、庄征君怎样过日子呢?我和你两位吃杯茶和和事,下回不必再吵了。”当下拉到桥头间壁一个小茶馆里,坐下吃着茶。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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