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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3)


    的确,红绫学说话相当快,第一盒录影带,记录下来的只是一日之间的事,等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字正腔圆地说“眼睛”、“耳朵”、“鼻子”等等了。而每当她说对了,得到了白素和蓝丝的嘉奖时,她就十分高兴,发出大笑声来。
    那是真正的笑声,不是吼叫声——温宝裕听到了她的笑声之后,大是感慨:“我第一次听到她发出笑声,就知道她是人,别的生物不会有笑声,而且,她的笑声,听来还十分豪爽。”
    是的,红绫发出的笑声,十分豪爽,不但豪爽,简直是肆无忌惮,只有一个毫无机心的人,才会有这样毫无保留的声音。
    当她笑得高兴时,她还会蹦跳,一跳老高,弹跳力之强简直不可思议,有两三次,她忽然伸手搂住了白素,抱着白素一起跳了起来,也是可跳高超过一公尺。
    至于她自己在跳跃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抓住离地三公尺的树枝。
    在录影带中,自然也可以看到,围在红绫身边的苗人,包括十二天官在内,莫不瞪着红绫,神色骇然。
    白素的旁白是:“十二天官十分用心,他们都承认了红绫是人,是一个从小遭到了意外,流落在苗疆,给灵猴收养了的人。”
    第一卷录影带,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看完,三小时的时间并不算长,温宝裕意犹未足:“第二卷,再看。”
    白素道:“第二天一早,蓝丝就离开了,所以从第二卷起,就没有她。”
    温宝裕大是失望,把第一卷录影带取了出来,在手上抛上抛下,白素看透了他的心意:“你可以拿去翻录,再把原带还我。”
    温宝裕大是高兴,一声长啸,向胡说一挥手,一阵风也似,向外掠去。
    胡说忙跟到门口,向我道:“卫先生,我怕没有时间看那么多,你看完之后,把内容告诉我们。”
    我一面答应着,一面立时向白素望去。
    我的目的十分明显,是在询问白素,是不是可以免役,请她把内容告诉我。
    可是白素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显然她仍然坚持她的意见,要我一卷卷看下去。
    从第二卷起,一直到第一百五十二卷为止,我自然无法详细叙述看每一卷时的情形——真要那么做的话,要花许多万文字来记述,我只好简略地说一说。
    先说我看录影带的情形,一共超过四百五十小时,就算我每天花十小时来看,也要看一个半月,所以,在很多情形之下,我不理会白素显著的不满,是用快速前卷的方式略过去的。看过录影带的人都知道,在快速前卷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到画面的,只不过跳动不定和没有声音而已。
    被我略过去的部分,大多数是红绫学习语言的过程——她虽然学得很快,可是过程总也很闷人。
    就这样,我也足足花了十二天,每天几乎废寝忘食,才把全部录影带看完。
    看完之后,我也不禁呆了半晌,因为这五个月,发生在红绫身上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大约是在十天之后,红绫身上的长毛,就开始大量脱落,才开始的情形,相当令人吃惊,因为是一片一片脱落的,并不是全部由密变疏,就像是忽然被剃去了一块那样子,比全身长毛的时候,还要难看。
    才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吓了老大一跳,失声道:“这女孩子,变得比全身是毛还要难看,这怎么得了… ”
    白素大有同感:“开始的时候,我也着急,看下去,你就会放心。”
    我没有再说甚么,白素在略停了一停之后,又道:“你对她倒也很关心。”
    我笑了起来:“你为她留在苗疆,照顾这女野人,要是把她弄成这么难看,那是你的失败。”
    我的回答,用意十分明显——我只是关心白素的成败,并不是关心红绫。
    白素听了之后,没有再说甚么。在红绫身上的长毛,大片??褪下来的时候,她的样子,真正难看之极,可是褪了长毛之后的皮肤,先是呈现一种十分难看的肉红色,但过了三四天,就渐渐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我看到这一部分的时候,又略有意见发表:“很显然,她是亚洲人。”
    白素同意:“范围可以缩得更狭窄一些,她是黄种人。”
    我点了点头,亚洲人的范围比较大,印尼有大量的棕种人,印度有雅利安白种人。黄种人的范围就狭窄得多。我试探地道:“可以缩窄为中国人。”
    白素却没有回答。
    在那十来天之中,红绫的外形在改变,她的内在,也在改变,她学习语言的能力,十分惊人。一定是白素和十二天官同时在教她说话,白素教的,是中国的北方话,十二天官教的自然是属于苗语族系的“布努”。
    即使对一个正常的人来说,同时学习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何况红绫从来不知道甚么是语言,她的发音组织,更适合咆哮呼叫,对于言语的复杂音节,对她来说,应该艰难之极。可是,正如白素所说,红绫有过人的智力,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她学得极快,而且,她知道看到甚么人,该使用哪一种语言。
    这种情形,看得我目瞪口呆。
    白素的说法是:“红绫的脑部,二十年来,一直在渴求知识,人类的知识,可是她却得不到,一旦得到了,她吸收知识的能力之强,真叫人吃惊,想不到一个野人,连一身长毛都没有掉清,就可以说简单的会话了。”
    我也叹为观止:“而且是两种不同的语言。”
    当然,我也不忘赞扬白素:“难得你一见她,就看得出她是可造之才。”


作品集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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