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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25)


    白奇伟沉声道:“只是要求她在三年之后,走进火堆去,在烧死之前,指出新的烈火女来。”
    我喃喃地道:“听起来,像是一项交易,可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那么多年来,难道没有一个烈火女是违反了‘交易’的原则的?”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白素兄妹的神情十分古怪,他们呆了半晌,才齐声道:“我们也问过小个子同样的问题,那小个子… ”
    白素独自说下去:“小个子说得十分支吾,像是极不愿说,只是说,由于局势的剧变,他离开了苗疆,再也没回去过,所以不知情由,可是他也透露了一点消息:三年一度的大聚会,被明令取消了。”
    我“啊”地一声:“大会取消,那就是说,不会再有新的烈火女产生,旧的烈火女,也不必在火堆中丧生了,是不是?”
    白素兄妹的声音很低:“照说应该如此。”
    我们三人都好一会不出声。因为,如果照说如此的话,那么,白素兄妹的母亲,就是最后一任烈火女,可以避过烈火焚身之厄。
    这关系太重大了。问题关系着白素兄妹的母亲,至今是死还是生。
    照本来的传统习俗,烈火女在三年之后,必死无疑— 就算这个十八岁少女,在三年之后,千不愿万不愿,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新建立的政权,以命令取消了这种传统习俗,那么,最后一位烈火女,自然也得以死里逃生了。而从时间算来,白素兄妹的母亲,如果是烈火女的话,那么,恰恰就是最后一任。
    当时,我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自然是早已想到了的,所以我们三个人互望着,我失声道:“令堂还在人世,到苗疆去找她去。”
    白素兄妹的额上,都有汗渗出来,像这种“万里寻母”的情节,一般来说,只有民间历史传奇中才有,现实生活之中,十分罕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然更是加倍的惊心动魄。
    我在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甚至现出责备的神情来,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情形,必非一朝一夕了,而竟然没有苗疆之行,这岂是为人子女者应有的态度。
    他们也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对他们的责备,白素道:“这其中… 有原因,主要的是… 苗疆千山万壑,我们根本无法得帧那个山洞的确切所在。”
    我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的确,要到苗疆的山峦之中去找一个特定的山洞,那种困难的程度,只怕和在戈壁沙漠之中寻找一粒指定的沙粒差不多。
    白素又道:“而那小个子,他虽然曾三次参加烈火女的新旧交替仪式,可是也不知道那山洞座落在何方。”
    我摇头:“若是倮倮人可以在洞口膜拜,那么,至少有人知道山洞在哪里。”
    白素点头:“当然会有生存下来的倮倮人,知道这山洞在何处,可是烈火女是不是还会在山洞中。”
    我十分疑惑:“我不是很明白,甚么叫作‘会有生存下来的倮倮人’。”
    白奇伟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根据殷大德和那小个子提供的讯息,和我们的了解,就在大混乱之中,有过十分可怕的大屠杀,倮倮人伤亡惨重,而且没有了凝聚精神力量的聚会之后,生存下来的,尽量向深山野岭迁徒,远离文明社会,形成了许多零星的小部落,要找寻他们,更加困难了。”
    我闭上眼睛一会,设想着善良无知的倮倮人,在大时代的变迁中,成为牺牲品的情景,也不禁长叹了一声,白素兄妹未能万里寻母,显然有难以克服的困难,倒也不能深责了。我又道:“那你们至少应该把… 令尊如何会当了土司,成为人所尊敬的阳光土司,又如何会和一个烈火女成为夫妻这段秘辛查探出来。”
    白素苦笑:“你以为我们没努力过?可是这一段经过,他们不知道,就在爹救了他之后不久,他又有过一次来回,奔越苗疆,着意打探,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倮倮人的头脑十分简单,都说忽然有人出来当土司,处处为倮倮人着想,就像阳光普照大地一样,所以见了这个伟岸的人,就称他做阳光土司,再自然而然不过,从来没有人去寻根究底,只当是上天派下来的。”
    我双手握紧了拳,发现白奇伟也有同样的动作,我们两人,这时所想的自然是同一件事:整个过程,最最清楚明白的人,就是白老大。
    根本不必东打听西打探,只要白老大肯说,一定自然会明白。
    可是白老大却又明摆着绝不肯说,血溅小书房的那一幕,一想起来,白素兄妹就心惊肉跳,如何还敢造次。
    当时,我虽然已在那船的甲板上碰了一个钉子,可是我还是在他们兄妹面前拍了胸口:“这事情,不必舍近就远,一切全在令尊的记忆之中,我会设法令他把这段往事说出来,那你们就可以知道令堂的情形了。”当时,白奇伟望着我,一脸的感激之色,显然他充满了希望,可是白素却显然比她哥父更了解白老大,只是摇了摇头,神情苦涩。
    他们不厌其烦地一再向殷大德和那小个子提问题,殷大德和小个子也答了很多,直到再也答不出甚么来了。
    这一次会晤,竟然长达六小时之久,他们也约了再相聚,并且双方都努力再去搜寻资料。
    临走时,殷大德仍然坚持要把那柄紫金藤作鞘的缅钢剑,送给白奇伟。白奇伟虽然心中千想要万想要,便毕竟小伙子脸嫩,不好意思,所以一再推辞。
    最后,还是殷大德说了一番话,又诚恳又实际,白奇伟才将这份厚礼,受了下来。
    殷大德说的话是:“你们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九死一生之中获救,当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认错人?你是恩公的儿子,我倒不是为别的,是为了你为了弄清楚令堂的事,我看苗疆蛮荒之行,必不可免,这一杖一剑,带在身边,有莫大的帮助,你再要推辞,莫非连自身都不爱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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