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那高地的太阳(十四)(3)
时间:2023-07-20 作者:陆天明 点击:次
“也至于这样吗?操!”老混蛋撂过一块湿毛巾让谢平擦嘴。谢平抓起毛巾砸到老混蛋脸上,叫道:“你他妈的,还是人?畜牲——” ‘骂人?我操!“老混蛋顺手一个嘴巴,眶地扇过来,谢平便摔倒在地。 几分之一秒的时间。不会更长。谢平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个么。他只觉得屋子坍了。脚底下裂了缝。他已经别无选择,从腰后唆地抽出那柄刺刀,用双手紧紧抱住刀把,把腿上那点力气,也一起提到了手上,嘎嘎地咬着牙根,涨红了脸叫着:“畜生!畜生——”便对准老混蛋的胸口,扎将过去。 血,应该是黑的。黑的。黑的…… 如果谢平背上没那许多伤,如果老瘸不是多次跟拿刀来找他拼命的人打过交道,如果谢平这一刻还能往手上给一点冷劲和巧劲,不是完全气疯了气昏了……那么这一刀,老瘤是怎么也躲不过的。恐怕连刀柄也会一起捅进老瘸那多毛的胸膛里的。但撅里乔到底不愧是“撅里乔”,他眼疾手快闪过了这一刀。只是因为太近,他来不及像以往那样躲得那么干净漂亮,让那刀还是带着点寒光,带着点气涡,擦过他腰部,划开他外衣、衬衣,在腰眼上划开一道二寸来长的口子,扎到墙上,直扎进墙泥里,有二寸多深…… 红的又是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 当看到老瘸捂着腰,连连退去,看到他指缝里旧泊地冒出止不住的血柱,谢平吓傻了。去拔刀时,却抓在刀刃上,差点把自己的手掌心割开。镇静的倒是老瘸。他倚在门框上,吩咐谢平:“别傻呆着,快把我那漆皮匣子递过来。你狗日的,真扎啊……”他有条不紊地极其熟练地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才瘫坐下来,关照谢平: “咱爷俩也闹过了,玩过了,收摊儿吧。谁也不许跟外边人再提这档事。不值当。记住了?收拾铺。歇你的吧。”他从云南白药瓶里,挑出一粒小红珠子抿到嘴里咽了下去之后,又闭上眼歇了一会儿,戒备地提着他那小铲,神神嘴角,晃晃荡荡,出了地窝子,爬到马背上,逛他的去了…… 谢平呆呆地去拔刀。他觉得再没法在这狼窝里待下去。他把自己所有的书都扔到炉子里烧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分场部。 几大后,全分场集合。修路。卜边有人要去阿尔津风口看地形,让老爷子带人把骆驼圈子通老风口的那截路垫平。十六公里。全垫。绝对来不及。但总也得把恁些叫洪水拉出来的沟沟坑坑垫起来。头天晚上,政委通过地方邮政线,亲自打电话到六公里外的桑那镇,叫老爷于骑马赶去接电话。“一定得给我垫起来。明天来看地形的是各方面的首长。一路颠过来,就是谁,也受不了!要不要我再给调些劳力?”政委关心地问道。“你从哪儿给我调劳力?等你劳力到,你们的小车也到了。”老爷子答道。他觉得政委调来羊马河也有两年多了,说话总不着边际。“实在来不赢,拉些麦草垫上。这比拉砾石料垫快当。”政委提议道。“行啊。你连夜派人给我送二百车麦草来吧。”老爷子哼哼道。“哈!你真是大懒支小懒。我让你修路,你派我去拉麦草。你畜牧分场的干草呢?先用来铺铺路,首长又带不走。过后搂一搂堆起来,不照样喂牲口吗?”政委说道。“我的政委,牲口不吃那草。垫完路就全糟蹋了。”老爷子叫道。“那你先用上。以后我再给你解决。”“政委同志,咱们打过恁些交道了。您说以后解决,结果以后没给解决的事何止一回二回?您就可怜可怜我那些牲口吧……”“老吕,你这是又咋的了?在这紧要关头跟我戗戗!要只是我李凤林明天过你们那坎儿去老风口,那话还不好说?你知道明天去老风口的是谁们吗?”政委严肃起来。老爷子叹了口气,应道:“好吧。我吕培俭尽力而为!”这一天,谢平也去修路了。那大从五号圈回来,他没去找分场长,也没去找赵队长。反正吃罢饭我就跟着干活。反正我没闲着。你咋着不了我!反正,说死了我也不去那狼窝里跟那“人狼”一块过了。那是人吗?他暗想。 赵长泰由渭贞扶着,上干沟边的小屋来看过他。他问赵队长:“你们就这么来惩治我!” ‘你要学会在各种环境下生活。如果你今后还真的想为桑那高地。为中国做点事情的话,“赵队长说道,”你就得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能对付得了各种各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