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的航天服(2)
时间:2023-07-20 作者:阿瑟·克拉克 点击:次
过了一会儿,我找到了我的目标——一个银色的光斑。它的金属闪光使它和周围的群星明显区别开来。我踩了一下射流躁纵脚蹬,小功率火箭使我离开肮天站的时候,我可以感到加速的轻微冲击。经过十秒钟稳态推力飞行之后,我切断了动力源。靠滑翔飞完剩下的旅程还要五分钟,要把我打捞上来的东西带回来,所需的时间也多不了多少。就在我飞往茫茫太空的那一瞬间,我发觉出了严重问题了。
在航天眼里面,从来不会完全没有声音。你随时可以听到氧气的轻微咝咝声,风扇和马达的微弱飕飕声,你自己呼吸的沙沙声。如果你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有节奏怦怦声。这些声音在航天服里到处回响,无法逃逸到周围的真空中去。在宇宙空间,它们是不受注意的生命的伴音。只有当这些声音出现异常时,你才会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现在这些声音发生了变化。除原有的声音之外,又增加了一种我无法辨认的声音。是一种时断时续的低沉的乒乒乓乓声,有时还伴有叽里呗啦的声音。
我一下子楞住了,我屏住气,想用耳朵找出这种陌生声音的来源。控制台上的各种仪表看不出什么问题,刻度盘上的所有指针都一动不动,预示灾难已经迫在眉睫的红灯忽亮忽灭的情况也没有出现。这算是一点安慰,但不是很大的安慰。
我很早以前就懂得,碰到这种事情时,要相信自己的本能。这时,它们的报警位号在忽闪。通知我要及早赶回航天站……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不喜欢回忆后来那几分钟的情况。恐慌象涨潮一样,慢慢充满了我的脑袋。在宇宙的奥秘面前人人都必须构筑的理智和逻辑的堤坝被冲垮了。这时我才明白面临精神错乱是怎么回事。再没有其他的解释更适合当时的实际情况了。
把干扰我的声音说成是某种机械装置出故障造成的,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虽然我处在完全孤立的境地,远离人类或任何物体,但我并不孤单。无声的真空给我的耳朵送来了微弱的、然而是确实无误的生命活动之声。
在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最初时刻,好象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进入我的航天服——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企图摆脱冷酷无情的太空真空,寻找一个庇护所。我一边坚持工作,一边疯狂地急速旋转,仔细察看周围的整个视野,除了面对太阳的耀眼锥形禁区以外。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太空中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但是那有意乱抓的声音却听得更加清楚了。
尽管有人写了不少废话来攻击我们字航员,但是说我们迷信是不切合实际的。可是当我丧失理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伯尼·萨默斯死亡的地点并不比我离开肮天站更远,你能责怪我吗?
伯尼发生的那次事故是“绝无仅有”的。同时发生了三个故障:氧气调节器失去控制,压力迅速上升;保险阀门不能喷气。一个不良焊接点熔化。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的航天服向太空敞开了。
我过去不认识伯尼,但是因为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的命运突然对我具有极大的重要性。这类事情是秘而不宣的,但是航天眼毕竟太值钱,损坏了也舍不得扔掉,即使穿某一件航天服的人死了,人们也会把它修理好,重新编号,然后发给另一个人穿……
一个人远离他原来的世界,在群星之间死去,他的灵魂将会怎样呢?伯尼,你还在这里,还依附在这件航天服上吗?
四面八方好象都响起了乱抓乱摸的声音。我与周围可怕的声音搏斗着,心中只剩下一个希望。为了保持神志正常,我必须证明这不是伯尼用过的航天服,这些紧紧把我封闭起来的金属壁从来没有充当过另一个人的棺材。
我试了好几次,才按对了按钮,把发报机转到紧急波长上。“我是肮天站!”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巳陷入困境!请查一下档案,核对我的航天服——”我讲个没完,他们说我把麦克风都嚷坏了。一个人在太空里,处于孤零零的绝对孤立状态,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脖子后面轻轻拍打,他能不叫嚷起来吗?
尽管绑着安全带,我一定是向前撞了,狠狠地撞在控制板的上缘上。几分钟后,营救队赶来时,我还没有恢复知觉,前额上横着一条愤怒的伤痕。
在整个卫星中继系统中,我最迟知道真实情况。一小时后,我方苏醒过来,所有的医务人员都聚集在我床边,但是过了好久,医生们——当然还有那位漂亮的太空小护士——才看了我一眼。他们都在忙着和三只小猫玩儿,那是被大大叫错了名字的汤米在我的航天服第三贮藏柜里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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