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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七)(5)



    一些,她心里有数。拿谢平跟黄之源比,那么,应该说,谢平那小岛目前还是“荒芜”着的。而黄之源,则已是“树木翡郁,气象万千”了。但齐景芳并没有因此让自己心灵的天平偏向黄之源。他是有老婆的人。她决不干那种缺德的事。她接近他,是因为他懂得多。能干。她希望自己多一个保护人。多一个老师。多一个哥哥。当然,毕竟还只有十七岁的她,也为有这样一个男人能喜欢自己而心跳,朦朦胧胧地感到一种自得,一种喜悦。因此,她也不愿冷淡了他。不忍心因此伤害他。她还不明白男人的“喜欢”里包含的全部用意。她只感到了其中动人的成分。或者她一厢情愿地把它规定在十分单纯的界线内。在这一点上,她跟许许多多女孩子一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总是只生活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童话里的。她又本能地不想让谢平得知她在接近黄之源。(或者倒过来说:黄之源在接近她。)这两个晚上,她都极度的忐忑。她为自己在谢平跟前说了瞎话而不安。她害怕谢平来找她,闯到西小院来。黄之源这两个晚上给她讲的东西,也不知听进去有三成没有。在更多的时间里,她总偷偷地瞟着窗外,又不便去放下窗帘,又不愿顶上门。她祈望平平安安地过去了这些夜晚,以后再不做这种“蠢事”了。却没想到……

    “‘我明天走。替你在那两本书上勾了些题。你跟老黄商量商量。如果觉得合适,就挤出点时间来做做……”谢平把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用胳膊夹紧了自己的腰眼。似乎这样,就能暖和些。

    ‘你走?上哪儿!“齐景芳一惊。

    “下连队蹲点。”

    “组织股还去谁?”

    “就我一个。”

    “陈助理员恁狠!”她突然愣愣地说。因为冷,嘴唇灰白了。

    “下连蹲点,是正常的。”

    “正常的?!”她叫了一声。诧异。不平。耸起黑细的眉毛。

    “‘我的被子洗出来了吧!”

    “还得带行李?”她又吃惊了。

    “不带行李,睡什么?又不是一天两天工夫。”

    她低下头不做声了。一口长一口短地呼出许多条清香温热的白气。过了一会子,她说:“回吧。我给你拿被子去。”

    她端来的是一盆湿被单。今天才洗。还带来个铁丝编的烘笼,架在炉盖上c谢平说:“我来烤吧。”她只不做声,好像没听见似的,呆呆翻动被单。被单上不断汩汩地冒出一大团一大团烫手的热气。陈助理员那么快又往组织股里调进个人,齐景芳已经为谢平担着心了。这次又独独把谢平弄下连队,更证实齐景芳的担心不是过敏。齐景芳跟自己二姐夫这一号的人打过交道,了解他们、她二姐夫在镇办厂当生产办公室主任。这一号人官虽然不大,但对自己所要的一切,却把得尤其严紧。谁来插一腿,说个“不”字,都是不能相容的。正因为这样,她佩服黄之源,那么年轻,就能在林场、农场许多地方应付自如。她知道,那是不容易做到的。她看出谢平将后的日子不会过得顺当,这倒反而激起了她一种天性——要去保护谢平。做出牺牲。不管他将遇到什么艰难,都跟他在一起。她被自己这个冲动所打动,并且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充实和兴奋,甚至微微地战栗起来。但怎么开口呢?

    “还生我的气吗?”她低声问道。腾上来的热气把她脸灼得通红。

    “……”他不想回答她。

    “我真恨你跟木头似的。”她突然抬起头。

    “我怎么跟木头似的了?”

    “……”现在轮到她不做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她道:“谢平……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得……”

    “我洗耳恭听。”

    ‘你不笑我?“

    “你有什么好让我笑的?”

    齐景芳把被单翻过一面来,叠整齐了放在烘笼上,重新坐下,便慢慢地把临行前她大姐对她说的那番话,照搬了一遍。齐景芳是想借姐姐的心思试探他。如果谢平也注意上了自己,她想是能从他的反应里听出那点意思来的。如果他也有心,她索性就把事说开了,说定了,省得别别扭扭再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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